梅瑞迪斯·布萊克的敘述(第2/4頁)

卡羅琳只是對我說了句:“親愛的梅裏啊!”然後就開始談論花園的事情了。我希望她不再為這件事情擔心了。

在那之後不久,埃爾莎就返回了倫敦,埃米亞斯也有幾周時間沒在家。我真的已經把這件事拋到腦後去了。然後我就聽說埃爾莎為了讓埃米亞斯完成那幅畫,又回到奧爾德伯裏了。

這個消息讓我感到一絲不安。但是當我見到卡羅琳的時候,發現她並不想就此說點兒什麽。她看上去和平時沒什麽兩樣——既不擔心也不沮喪。我以為一切如常。

也正因如此,後來當我得知了事情的發展時才會感到非常震驚。

我已經把我和克雷爾以及埃爾莎之間的談話告訴過你了。我沒有機會和卡羅琳談。我們只能簡單地交流幾句而已,這個我也已經跟你說過了。

現在她的臉龐又浮現在我眼前,烏黑的大眼睛和被壓抑的感情。我耳邊還能回響起她說話的聲音:“一切都結束了……”

我無法向你形容她說這句話時透出的無盡淒涼。這句話就是事實的寫照。隨著埃米亞斯的背叛,對她來說一切也就都結束了。我確信這也是她拿走毒芹堿的原因,這是一種解脫的方式。她從我對於這種藥物愚蠢至極的高談闊論中得到了暗示,而我從《斐多篇》中挑出來朗讀的段落還為她描繪出一幅死亡的安逸畫面。

這就是我此時的看法。是她拿走了毒芹堿,下定決心一旦埃米亞斯離開她,她就結束自己的生命。他可能當場看見她拿了,或者也可能是後來才發現她有這個東西。

這個發現對他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得知他的行為讓她有了這種想法,可把他嚇壞了。然而盡管他既害怕又悔恨,卻還是覺得他沒法放棄埃爾莎。我能理解那種感覺。任何人要是愛上了她,都會發現幾乎不可能抽身而退。

他無法想象沒有埃爾莎的生活,可他又意識到沒有他卡羅琳也活不下去。於是他認定只有唯一的出路——把毒芹堿用在自己身上。

而我想,他做這件事的方式可能也彰顯了他的性格特征。對他來說,此生最愛便是繪畫。於是他真的選擇了手握畫筆而死。最後留在他眼中的則是他不顧一切愛著的姑娘的臉。或許他也想過,他死了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

我承認這種觀點會使得某些奇怪的事實難以解釋。比如,為什麽空的毒芹堿瓶子上只找到了卡羅琳的指紋。我認為在埃米亞斯動過那個瓶子之後,上面所有的指紋都被蓋在瓶子上的細軟之物蹭掉,或者弄得模糊不清了。而在他死後,卡羅琳又把它拿出來,想看看有沒有別人動過。這種解釋總還是可能並且合理的吧?至於留在啤酒瓶子上的指紋證據,辯方的辯護理由認為服毒者的手有可能發生扭曲變形,因此也就有可能以一種極不自然的方式去勉力握住啤酒瓶。

還有另一件事有待解釋,那就是審判過程中卡羅琳自己的態度。但我覺得我現在已經明白個中原委了。實際上從我實驗室中拿走毒藥的人就是她。也正是因為她決心要結束自己的生命,才反而迫使她丈夫最終自行了斷。於是她懷著一種過度甚至有些病態的責任感,認為自己應該為丈夫的死承擔罪責。盡管和她被控的謀殺罪狀意義並不相同,但她還是說服自己攬下了謀殺的罪名,這麽想應該也不無道理吧。

我認為所有這些或許就是事實。果真如此的話,向小卡拉說明真相對你來說理應是很簡單的事情吧?而在得知她母親唯一有過錯的地方就是曾經有過想要結束自己生命的沖動(僅此而已)以後,她也就應該能夠安心地嫁給她的心上人了吧。

唉,前面這些其實都不是你要求我寫的,你想要我寫下來我所記得的發生過的事情。那我現在就來彌補疏漏。埃米亞斯死前一天的事情我已經全都告訴你了,我們再來看看當天發生的情況。

那一晚我睡得很差勁,為我朋友的事情發生這樣急轉直下的變化而擔心不已。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睡著,躺在那裏徒勞地思索著自己能做些什麽來幫助他們避免事情發展到那種災難性的結局。直到大約早晨六點鐘的時候,我才沉沉睡去。早茶送進來的時候我一點兒都不知道,最後差不多在九點半的時候我醒過來,感覺頭昏昏沉沉的,打不起精神。過了片刻我覺得聽到了下面的房間裏有動靜,那正是我用作實驗室的房間。

其實我覺得那個聲音沒準兒是一只貓鉆進去弄出來的。我發現窗戶擡起來一條縫,就好像前一天忘記關好了一樣,而那條縫的寬度足夠讓一只貓鉆進去。我提起那個聲音僅僅是為了解釋我為什麽又要去實驗室。

我一穿好衣服就進去了,順著架子看過去的時候,我注意到裝著毒芹堿制劑的瓶子看起來跟其他瓶子不太一樣。我的視線被吸引過去,仔細一瞧,不禁大吃一驚,原來瓶子裏的藥少了好多。前一天的時候瓶子還幾乎是滿的,現在卻差不多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