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陪伴(第3/7頁)

“我走進那間漁民的小屋和其他人會合,無奈地宣布了壞消息。那位幸存者此刻已經換上了自己的衣服,我立刻就認出她正是前一晚到達的那兩位女士中的一位。她很平靜地接受了噩耗,很顯然,這件事帶給她的震驚超過了悲傷。

“‘可憐的艾米,’她說道,‘可憐的……可憐的艾米。她一直盼望著到這兒來遊泳。她是一個遊泳高手。我真不明白。大夫,您能告訴我怎麽會出這種事的嗎?’

“‘可能是抽筋了吧。您能跟我說說當時的情況嗎?’

“‘我們一起遊了……大概有二十分鐘吧。然後我想往回遊,可艾米說她還想遊得再遠些。於是她朝遠處遊去,然後我突然聽到她的喊聲,意識到她在求救。我盡可能快地向她遊去。我遊到她那兒的時候,她還浮在水面上,可她猛地抓住我不松手,我們倆都開始往下沉。要不是那個人劃船來救我們的話,我肯定也淹死了。’

“‘那是常有的事,’我說道,‘要救一個快被淹死的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真是太可怕了,’巴頓小姐接著說,‘我們昨天才剛到這兒,都沉浸在享受這兒的陽光和我們的小小假期裏。可現在……現在卻發生了這麽悲慘的事。’

“我接著向她詳細地詢問了那個死去的女人的情況,我告訴她我會盡可能幫助她的,但是西班牙當局肯定要了解全部的信息。她把情況全都向我說明了。

“被淹死的那位艾米·達蘭特小姐,是她的陪伴,五個月前才應聘的。她們一直相處得很融洽,只是達蘭特小姐很少提及她的家人。她很小的時候就成了孤兒,是叔叔把她帶大的。她從二十一歲起開始自謀生路。

“這就是全部經過了。”大夫接著說道。他停了下來,然後又補充了一句,但這次帶著結束的語氣,“這就是全部經過。”

“我沒搞懂,”珍妮·赫利爾說道,“這就完了?我是說,這的確很悲慘,不過這……這無論如何也不算‘恐怖’啊。”

“我認為還有下文。”亨利爵士說道。

“是的,”勞埃德大夫說道,“下文還長著呢。要知道,當時有一件奇怪的事。我當然要詢問在場的那些漁民和其他人看見了些什麽,畢竟他們是目擊證人。有一個女人講了一件荒唐的事。我當時沒注意她的話,但後來卻想起來了。你們知道嗎,她堅稱達蘭特小姐呼喚同伴的時候並沒有處在困境中。另一個女人向她遊過去並且……據這個女人說……故意把達蘭特小姐的頭往水下摁。就像我說的,我沒在意她的話。這故事太不可思議了,另外,同樣的情況從岸上看起來也會很不一樣。巴頓小姐意識到她的朋友在驚慌失措之下死死抓住她不放會讓她倆同歸於盡,她可能會設法先讓她的朋友失去知覺。你們看,在那個西班牙女人看來,看上去就像是……嗯,就像是巴頓小姐在蓄意把她的陪伴溺死。

“就像我說過的那樣,當時我幾乎沒在意這個說法。後來我才又想起這件事。我們當時最大的困難是查明那個女人——艾米·達蘭特的個人情況。她好像沒有什麽親人。巴頓小姐和我一起清理了她的遺物。我們發現了一個地址,並寫了封信去,可那被證實只是她租下來存放東西的。房東太太什麽都不知道,只在她租下房間的時候見過她一面。達蘭特小姐當時曾說過,她喜歡有個屬於她自己的、隨時可以回去的地方。房間裏只有一兩件不錯的舊家具,一大堆學校的照片,還有一大箱特賣會上買回來的東西,沒有什麽私人物品。她曾向房東太太提起過,她的父母在她還很小的時候就死在了印度,是一個當牧師的叔叔或舅舅把她帶大的,但她沒說清楚到底是叔叔還是舅舅,因此無從查起。

“這也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只是讓人覺得有些失望罷了。一定有許多獨身的女人,性情孤傲,寡言少語,跟她的情形類似。她在拉斯帕爾馬斯的遺物裏有幾張相當陳舊的、已經褪了色的照片,照片已經被裁剪過以便裝進相框裏,因此沒留下攝影師的名字;還有一張用達蓋爾銀版法[2]拍攝的老照片,照片上的人可能是她的母親,不過更可能是她的祖母。

“巴頓小姐還提供了兩個達蘭特小姐的介紹人。有一個她已經忘記了,費了一番腦筋之後她想起了另一個的名字。調查發現,那是一位旅居海外的女士,她已經去了澳大利亞。我們給她去了封信。當然,她的回信過了很久才到,可是回信也沒幫上什麽忙。信中說,達蘭特小姐曾經做過她的陪伴,是一個特別能幹的女人,很有魅力;不過她一點兒不了解她的個人情況和親屬信息。

“就像我說的那樣,這就是全部經過了,沒發現什麽異常情況,的確如此。只有兩件事讓我覺得不安:一是沒有人知道艾米·達蘭特的身世,二是那個西班牙女人講的那個離奇的故事。是的,我還得補上第三點:當我俯下身去檢查達蘭特小姐的時候,巴頓小姐正向漁民的小屋走去,她回頭看了一眼。那時她的臉上帶著一種極度焦慮的神情,忐忑不安,這個表情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