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2/4頁)

第二件案子裏,遺言同樣只有一句話。克利福德·貝爾特倫,佛羅裏達州薩拉索塔縣治安警署的一名警探,三年前被認定為自殺身亡——是這一系列案子中最早發生的——留下了一封遺書,上面簡單地寫道:“主啊,救贖我可憐的靈魂。”同樣地,就我看來,這句遺言的遣詞造句不像是出自警察之口,任何警察都不會這麽說話。雖然這只是一種直覺,我還是將貝爾特倫的案子納入了自己的名單。

第三件,也是最後一件案子,是巴爾的摩警察局專門負責兇殺案的警探約翰·P·麥卡弗蒂的自殺案。案卷裏並未提及死者曾留下遺書,但我還是把這件案子添加到名單裏,因為他的死亡與約翰·布魯克斯之死出奇相似。和布魯克斯一樣,麥卡弗蒂也被認定先朝自己公寓的地板開了一槍,然後又向自己的喉嚨開了致命的一槍。我記得勞倫斯·華盛頓說過,這是一種能夠讓死亡警探手上沾染射擊殘留物的方法。

四個名字。我研究著他們的卷宗和剛才記下的筆記,然後從旅行包裏掏出之前在博爾德城買的愛倫·坡文集。

這是一本很厚的書,收錄了已被確認或推測為愛倫·坡創作的全部詩文小說。我查了下目錄,發現光是詩歌就占了七十六頁。我意識到這個漫漫長夜還得延續更久,便通過客房服務點了壺八杯分量的咖啡,又叮囑他們順便送來些阿司匹林以防頭痛。我很確信,喝下這麽多咖啡因,我的頭會炸的。之後,我開始了夜讀。

我不是那種害怕孤獨和長夜的人,從未害怕過。我已經獨自一人生活了十年,曾經一個人在國家公園露宿,也曾為了寫篇報道獨自穿行在燒毀的廢墟上。我曾坐在黑暗的汽車裏,守在更加黑暗的街頭,等待跟候選人、幫派成員或者膽小的線人會面。當然,等待幫派成員的時候,我還是會心生怯意,但我從不懼怕在黑暗中獨處也是事實。不過我不得不說,這個晚上,愛倫·坡的詩句卻讓我心裏一陣陣發冷,或許是因為孤身一人住在一個陌生城市的酒店房間裏,或許是因為正被一份份記錄著死亡與謀殺的卷宗重重包圍,又或者那時我莫名地覺得我死去哥哥的亡魂正在我身邊飄蕩,也許還是因為我覺得自己正在閱讀的這些詩句可能正在被人惡毒地使用。不管是什麽原因,在夜讀愛倫·坡的過程中,我的心裏始終感到一種沉甸甸的恐懼,甚至在我打開電視用節目的聲音充當背景音後,那種恐懼仍然盤亙在我的心頭。

我躺在床上,靠著枕頭,把床頭兩側的燈都打開,在一片通明下繼續閱讀,但當門外走廊突然響起一聲尖銳的大笑時,我仍然被嚇得差點彈起來。我重新倒下去,舒舒服服地躺到枕頭上壓出來的凹坑裏。正當我讀著一首名為“謎”的詩時,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又把我嚇了一大跳,這種雙響的鈴聲跟我家的電話鈴聲完全不同。已經是午夜十二點半,我猜是丹佛的格雷格·格倫打過來的,丹佛和這兒有兩個小時的時差,現在才十點半。

一拿起聽筒,我便意識到自己猜錯了。我沒有告訴過格倫我住的是哪家酒店。

打來電話的人是邁克爾·沃倫。“我只是打來確認下你怎麽樣——我猜你還沒有睡——順便問問你有沒有什麽新發現。”

他再一次讓我感到有些不舒服,因為他太過自願地卷入其中了,而且提問太多,這跟以前向我秘密提供消息的線人完全不一樣。但是我現在還不能甩掉他,畢竟他為我冒了那麽大風險。“我還在研究那些卷宗,”我說,“這會兒正在讀埃德加·愛倫·坡的詩篇,把我自己給嚇壞了。”

他笑出了聲,純禮節性的。“目前掌握的自殺案子中,有看上去值得跟進的嗎?”

這時,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嘿,你是從哪兒打來的電話?”

“家裏。為什麽這麽問?”

“你不是說你住在馬裏蘭州嗎?”

“是啊。哪裏出了問題?”

“那麽,這就是一個計費的長途電話,對不對?那就會在電話單上留下記錄,顯示你往我這兒打過電話啊,夥計,你怎麽沒想到這個?”我不敢相信他會這麽粗心大意,尤其是在聯邦調查局和沃林探員已經準備插手這個案子的情況下——這還是他自己告訴我的。

“噢,見鬼,我……我想應該沒什麽要緊的。沒有人會想到調查我的通話記錄,我又不是泄露了什麽國防機密,還大聲嚷嚷出來。”

“我不知道,你比我更了解聯邦調查局。”

“別擔心這個了。你有什麽發現嗎?”

“我剛才說了,我還在看卷宗。我找到了幾個可能有關聯的案子,但就是幾個而已。”

“也不錯,嗯,幹得好。我很高興,這個結果對得起我們的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