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如果有一條界線,決定會不會變成殺人犯,我想我的心當時應該遊走在界線邊緣。

——載自《殺人之門》/東野圭吾

01_靜止的時間

後來聽我的朋友們說,我是8點半離開酒館和他們分手的。但當我的意識突然恢復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地方——一家路邊的煙酒店,我可能是想在這裏買一盒煙。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來到這裏的。總之,當我猛然醒來的時候,我就站在煙酒店的櫃台前,左手插在牛仔褲的左後口袋裏——呃,我可能是想掏錢吧——總之,在此之前,時間好像不存在了。

一陣陣寒意從腳底穿過雙腿傳遍了我的全身,我不由得打了個寒戰,低頭一看,我竟然光著腳。我的鞋子呢?然後我猛然意識到,不僅是我的鞋子,我本應該隨身背著的、我妻子送給我的那個什麽外國牌子的皮包也沒有了,那是去年我生日那天她送給我的禮物——啊,不對,她早已不是我的妻子了,如今我只能稱她為前妻。

我記得皮包裏面裝著我的錢夾,錢夾裏有銀行卡和身份證,還有一些不是很重要的雜七雜八的東西。我下意識地摸了摸牛仔褲右邊的口袋,手機也沒有了。

還好,口袋裏還有幾十塊錢,我買了一盒煙,點燃後猛吸了一口,感到一陣眩暈。我晃了晃腦袋,忍著頭痛問煙酒店老板現在幾點了。他說已經11點了——哦,也就是說,之前的兩三個小時,對於我來說是不存在的。時間消失的感覺很奇妙,但我對此已經習以為常了,並沒有感到過分驚訝。

我已經不記得這是我第幾次因為喝酒醉得斷片而掉東西了,我也不記得我曾經發過多少次誓,要戒酒戒酒戒酒!

其實我以前是不酗酒的。我開始酗酒,要追溯到五年前的一起血案,那起血案死了四個人。盡管人不是我殺的,但我始終認為我是幫兇之一,我們犯下了不可原諒的錯誤,而那個錯誤是那起血案的根源。我每日沉浸在對自己的無盡憤怒和痛苦之中,為了淡化這種痛苦,我選擇了用酒精麻痹自己。

可我的酒量實在是差得可以,每次喝酒必定喝醉,醉得大腦斷片。每次我都是在不同的地方醒來,之前的一兩個小時中發生的所有事情,我都會忘得一幹二凈,就像是記憶被抹去了一樣。

02_深埋的殺意

最近我看了幾本推理小說。老實說,我看推理小說的初衷是為了學習殺人手段,可之後我發現,且不說最後兇手的詭計都被偵探拆穿了,推理小說中的那些匪夷所思的所謂“不可能犯罪”的殺人手法在現實中幾乎都是不可用的,理由之一就是巧合太多。故事就像一棟本來就不算精密的房子,如果抽掉其中的一塊磚,整棟樓就會轟然坍塌。世間發生的事,絕大多數都不只是單純的巧合,至於殺人動機,絕大多數的情況都是一時沖動,這才是現實。

盡管我不相信推理小說中的巧合,我也不是一個沖動的人,但這並不影響我想要殺死一些人的堅定信念。我之所以想要學習殺人手法,就是因為我想要幹掉他們。

起初只是想過早晚有一天我要對他們進行報復,然而經過了這麽多年,當初想要殺掉他們的念頭也僅僅是偶爾才會從我的腦子裏冒出來,沒錯,只是偶爾。盡管殺人的念頭就快要被忘卻了,但深深的恨意仍然埋藏在心底,而那喚醒我沉睡已久的殺意並促使我開始制訂殺人計劃的導火索,應該追溯到大半年前我偶然得知的一個真相。

下定決心殺掉他們時,我絲毫沒有罪惡感。每當看到別人的家庭是那樣和和睦睦美美滿滿的時候,我的殺心就會越來越堅定。在本該是我最無憂無慮的時光裏,我受盡了屈辱,我的人生被他們所謂的“犯罪基因論”玩弄和踐踏得支離破碎,他們被殺死完全是罪有應得!

因為他們,我對“遺傳”二字深惡痛絕,好在父親的特質並沒有完全遺傳給我,我繼承了父親的智力,卻並沒有遺傳他的懦弱,我不是弱者——記憶之門轟然打開,我的腦海裏閃現出血泊之中父親那對空洞無神的眼睛,以及緩緩蔓延開來的血液中所夾雜的星星點點的類似豆腐腦的物質——啊!我的胃仿佛開始燃燒起來,我發誓,我要殺死他們,即使我也要死,即使最終的結果是同歸於盡,我也一定要讓他們萬劫不復!

好了,有了導火索,有了動機和計劃,接下來需要等待的——只是時機。

03_殺人的預告

當年你們所犯下的錯,生生毀掉了兩個家庭,害死了四個人。這五年來我每時每刻都活在巨大的痛苦之中難以自拔,你們全都該死,但我還是給了你們機會。本以為那個悲慘的結局能夠讓你們有所醒悟和反思,沒想到時隔五年,你們非但沒有改過,現如今反而變本加厲。你們的所作所為不可饒恕,我讓你們多活了五年,如今我將收回我的仁慈。我要來了,我要與你們舊賬新賬一起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