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的病人(第4/8頁)

“他是一位身材瘦小性格異常拘謹的老人,而且很平凡,根本不像是一個人們想象中的俄羅斯貴族。而他的同伴卻是一個高大的年輕人,面色黝黑,非常好看,唯一的不足就是面色帶著一副兇相,好像赫拉克勒斯的肢體和胸膛。他用手扶著老人的一只胳膊,把老人攙到椅子跟前。他是那樣地體貼入微,這跟他的外表看起來非常矛盾。

“‘醫生,請原諒我的冒昧!’他用英語對我說道,吐字有些不清,‘這是我的父親,他的健康,對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事。’

“我被他的孝順感動了。‘在診治時,你還是留在診室裏吧!’我說。

“‘這絕對不行!’他顯得非常吃驚,‘我忍受不了這種痛苦。我害怕看到我父親疾病發作時那種可怕的樣子,我相信自己的神經官能對這十分敏感。你如果允許,我可以在候診室裏等候。’

“我當然同意了。他的兒子便離開了,接下來我開始研究他的病情。我把病情詳細周到地記了下來。他的智力平常,回答問題時常常含糊其辭。本來我還以為這是由於他不大懂我們的語言的緣故。然而,接下來,當我坐著想寫病歷的時候,他突然停止了回答。我轉身向他,非常驚詫地看到他筆直地坐在椅子上,肌肉強直,眼睛直盯著我,面部毫無表情。顯然,他的疾病又發作了。

“那時,我既憐憫又害怕。但是,憑著我的職業興趣,我試了試他的肌肉強直程度,記下了病人的脈搏和體溫,並且檢查了他的反應能力,並沒有發現哪個地方與我以前所診斷的這種病例有不一致的。對以前的病例,我使用烷基亞硝酸吸入劑取得了良好的療效,現在,我覺得正是試驗它療效的極好機會。我跑到樓下我的實驗室裏去拿這個藥瓶,耽誤了一些時間。五分鐘後我回來了,可是屋裏病人卻不見了。可想而知,那時我是多麽的驚訝了。

“我急忙跑到候診室,發現他兒子也不在了。前門已經關上,還沒有上鎖。那個站在前門聽差的是一個新來的仆役,也不機靈,總是習慣在樓下等我按鈴時,才跑來把病人領出去。我問他時,他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就這樣,這事成了一個不解之謎。不多久,布萊星頓先生出去散步了,可是我並沒有向他提起這件事,因為我近來很少和他交談。

“啊,我原來以為我再也不會見到這個俄羅斯人和他兒子了。可是今天夜晚,他們兩個人又像昨天那樣來到我的診室,而且時間一樣。我被這件事情弄得糊塗了。

“‘請原諒我們昨天突然離開,太抱歉了,醫生。’他的父親開口便說。

“‘我覺得非常奇怪。’我說道。

“‘啊,情況是這樣的,’他解釋道,‘我清醒過來時總記不住犯病時發生的一切事情,只是微微記得你不在時,我昏頭昏腦地起身出去走到街上了。’

“‘而我,’他兒子接著說,‘看到我父親從候診室門口走過,以為是已經診治完了。直到我們到了家,我才明白事情是怎麽回事。’

“‘哈哈!’我笑了笑,說道,‘我就是有點惶惑不解,別的倒也沒什麽。所以,先生,如果你願意,我很高興再繼續接著昨天診治。’

“我和病人討論了他的病情約有半小時,後來,我給他開了處方,再後來,便看著他在他兒子的攙扶下走了出去。

“我提到過,布萊星頓先生一般是在這個時間外出散步的。不一會兒,他回來了,走上樓去。又過了一會兒,我聽到他從樓上跑下來,像一個發瘋的人一樣,沖進了我的診室。

“‘誰去過我的房間?’他叫喊著。

“‘沒有人去過。’我說道。

“‘撒謊!’他怒吼道,‘你上來看看吧!’

“我沒有在乎他說話的粗魯語氣,他卻害怕得幾乎要發瘋了。我和他一起上樓時,看到了他指給我看的幾個淺色腳印。

“‘這根本不可能是我的腳印。’他叫喊道。

“這些腳印比他的大得多,而且,顯然是不久前才留下的。今天中午曾經下過大雨,我的病人只有這對父子。從這裏推斷,一定是在候診室等著的那個人,趁我忙著給那個老人診斷,自己偷偷上樓進了我合夥人的房間。雖然沒有動什麽東西,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有人確實進去過。

“盡管這只是一個擾亂人心的事,可是,卻出人意料地使布萊星頓先生顯得激動不安。他坐在一把扶手椅上,不斷地叫喊,我簡直難以讓他聽清我說的話。他提出要我來找你,我覺得這樣做是對的。因為盡管他似乎估計得過於誇張了,但可以肯定這裏面肯定是有名堂的。你只要與我一同回去,他至少能平靜下來,雖然我並不指望你能把所發生的這件奇事給我們解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