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巴斯克維爾莊園(第2/5頁)

“自打小時候從這裏離開以後,我曾經去過很多地方,華生醫生,”亨利爵士說道,“但是,我從來都找不到一個能和這裏相比的地方。”

“我也從來沒有遇到過一個從德文郡出來卻不贊美自己故鄉的人呢!”我對亨利爵士說道。

摩梯末醫生說道:“德文郡不僅在地理條件上具有很大的優勢,就是當地的人也有很多不凡之處。”摩梯末醫生說,“請看看我們這位亨利爵士,他那顆圓圓的腦袋是典型的凱爾特型,裏面裝滿了凱爾特人的熱烈情感。而我那位可憐的老朋友——查爾茲爵士,他的腦型卻算得上是非常稀有的,有一半像是蓋爾人,另一半像是愛弗人。您從前來到巴斯克維爾莊園時,年紀還不大吧,對不對?”

“這您就不知道了吧,我從小跟我父親住在南面海邊的一所小房子裏,他老人家去世時,我只不過十幾歲,之後,我就直接投奔了居住在美洲的一個朋友。所以,我從來都沒有來過這座莊園,實話跟您說吧,我對這座莊園的感覺和華生醫生是一樣的,都感到十分新奇,而且我也十分渴望看一看那片沼澤地。”

“真的嗎?如果是那樣的話,那麽您這個願望馬上就要實現了,因為火車就要經過沼澤地了。”摩梯末醫生一邊對爵士說著,一邊用手指向了車窗的外面。

窗外的田野被分割成了無數的綠色方格,各種樹木的頂端連成了起起伏伏的曲線,越過這些方格和曲線,遠處浮現出了一座幽暗蔥郁的小山,山頂上的缺口奇形怪狀、參差不齊,從火車裏望去,顯得朦朧陰晦,就好像出現夢境中的景色一樣。亨利爵士兩眼盯著那裏,靜靜地坐著,待了好久。從他臉上那種熱烈、懇切的表情中,我能夠看得出來,這個地方對他來說,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那個充滿了怪異色彩的、被族人控制了相當長時間的、到處都能引起他對祖先深深懷念的地方。他的服裝是蘇格蘭毛呢質料的,口音則帶著美洲味兒,雖然他只是坐在一列普通火車車廂的角落裏,但是只要我看到他那張黝黑而表情多變的臉時,我就感覺到他確實是那個尊貴而熱心的家族後代,而且在他的身上,能夠讓人感覺到那種一家之主的氣質和魄力。從他那雙濃眉、略帶些神經質的鼻孔和栗色的眼睛中,我能感覺到一種自信、豪邁的力量。假如在那片令人感到恐怖的沼澤地中真的遇到什麽困難和危險,他至少也稱得上是一個可以依靠的、能夠勇敢地承擔責任的同伴。

經過一個小站時,火車停了下來,我們趕緊下了車。在一排很矮的被漆成白色的欄杆外面,停著一輛由兩匹短腿的小馬拉著的四輪馬車。很顯然,亨利爵士來到這裏是一件重大的事情,車站的站長和幾個腳夫都圍住了我們,幫著我們把行李搬上了馬車。這兒原本應該是一個靜謐、秀美而又樸實的所在,可是,車站出口處站著的那兩個身穿黑制服、像軍人一樣的人,卻讓我不由得感到十分詫異。他們讓身體靠在一支不算長的來福槍上,兩只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們從他們面前走了過去。駕駛馬車的車夫身材矮小,臉色冷酷而又顯得十分粗野。這個家夥沖著亨利·巴斯克維爾行了一個禮,然後,我們就坐上馬車,沿著一條寬闊的、灰白色的大路飛奔起來。用來放牧的草地起伏不平,道路的兩旁樹木參差不齊,透過濃密的綠蔭縫隙,我們能夠看到不少墻頭和屋頂全都被建成“人”字形的古老庭院,陽光普照下的寧靜的村莊後面,在傍晚的天空的襯托下,閃現出一片連綿不絕的陰暗的沼澤地,沼澤地中間還排列著幾座參差不齊、形勢險惡的小山。

接著,四輪馬車拐進了大道旁邊的一個岔路口,地上的溝道由於已經被車輪軋了幾個世紀的時間,已經深深地陷入地面,形成了一條條的“小巷”,我們沿著這些溝道蜿蜒而上,路兩旁的石壁上長滿了濕滑的苔蘚和枝肥葉厚的羊齒植物。蕨類的古銅顏色和黑莓的斑駁色彩與落日的余暉交相輝映,顯得十分美麗。我們就這樣一直朝上走,經過了一座由花崗巖砌成的窄橋之後,又開始沿著一條小河繼續向前走。小河水流湍急,水花四濺,在青灰色的亂石間怒吼著流向前方。在生長著繁密矮小的橡樹和樅樹的峽谷間,道路沿著這條迂回曲折的小河蜿蜒而上。每到一個轉彎的地方,年輕的爵士都會高興得大聲歡呼,他急匆匆地環顧著四周,同時又不停地向我們問一些問題。在他的眼中,所有的事物都是美麗的,但我總有一種感覺,此處的鄉間景色總讓人感覺到一些淒涼,深秋的景象和味道非常明顯。枯黃的樹葉鋪滿了小路,當我們經過這裏時,還不斷地有樹葉從頭頂上姿態翩翩地飄落下來。馬車的車輪碾過枯葉時,原本“轔轔”的車輪滾動的聲音也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