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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一片寂靜,然後她說:“聽到這個消息,我真的很難過。不知我能否問一下,發生了什麽事?”

我盡量簡短地解釋了一下。勞麗·裏克霍姆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我。最後我說:“很抱歉,我肯定是聽過您的名字,但是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我一時記不清楚了。”

“我是艾莉森的腫瘤醫師。”

“噢,對。”我說。

醫師停頓了一下,說:“這是您的私事,我不該過問,如果您覺得不便回答就不用回答。但我必須要問問:她有沒有把我們周五的談話告訴您?”

“沒有。”

她又沉默了一會兒,最後說:“我知道艾莉森想獨自一人與癌症搏鬥,但是現在已經沒有必要瞞著您了。周五早上,我和艾莉森通過電話。我告訴她,她的血檢結果顯示,肝酶水平過高,同時CAT掃描結果也表明,她的肝臟變大了。癌細胞已經從她的胸部擴散到肝臟了。”

“噢。”我說。

“原本,我們打算今天早上定下她的治療方案,因為她說需要一個周末的時間來考慮一下。我可以把我告訴她的話也告訴您。原發性肝癌,也就是腫瘤最初在肝臟處發現的癌症,的確很嚴重,但是可以治愈。可是繼發性肝癌,也就是從別處擴散至肝臟處的癌症,是不可治愈的。”

“不可治愈的。就像癌症晚期一樣。”

“沒錯。”

“那她知道嗎?”

“她肯定是知道的。”

“她還剩下多少時間?”

“很難講。當然,這主要是取決於她選擇何種治療方案,但時間都不會太長。三個月?四個月?六個月?坦白地說,她的癌症已經是相當晚期的了。不管還剩下多少時間,都會越來越難熬。我也是這樣如實告訴她的。因此,發生在您妻子身上的事情,我不能說是一種幸運。可是,相對於她所面臨的未來而言,這的確是一種減少痛苦的解脫。”

“我明白了。”我說。

這下,我終於明白了。

三天後,我們舉行了一場追悼會。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秋日下午,完美得令人心碎,我多希望艾莉森也能在身邊跟我一起享受這動人的金秋啊!在前往教堂的路上,我開始對著想象中的艾莉森說話,向她描述外面是多麽美麗。我覺得在今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我都會這麽做。

教堂裏坐滿了人,其實都坐不下了,有一些人站在了後面。艾莉森的同事、她在學校曾幫助過的孩子和家庭、我們的朋友和鄰居,還有其他與她相交或深或淺的人,都前來表達敬意。

艾莉森工作的學校以她的名義成立了一個獎學基金,我先前就讓親朋好友不要在追悼會上送鮮花,而是將買花的錢捐給了這個基金。不過,仍然有一些人買了花。艾莉森的身體兩側擺了數英尺的鮮花,香氣飄滿了整個教堂。

棺材蓋是開著的。這並非我所願,恐怕也並非艾莉森所願。但是吉娜堅持如此,她說要再見女兒最後一面。我覺得我無法拒絕一個母親最後的請求。

一開始,看到艾莉森躺在那兒,我覺得有些恍惚。她看起來如此平靜,如此安詳。她的臉上和頭上都沒有傷口,就像睡著了一樣。但是,她今晚不會跟我回家,不會跟我相擁入眠了。我仍然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殯儀館給她做了一些裝扮。她穿著在我們十五周年結婚紀念日時買的連衣裙,那是她最喜歡的衣服。她看起來真的很美。

我們唱了幾首艾莉森最喜歡的贊美詩。牧師本來想讓我說幾句話,但是我告訴他我肯定連一個句子都講不全。於是,珍妮便堅強地上去致了悼詞。然後,牧師也講了一番話。我覺得他們說得都很好,但我並不是很清楚。坦白地說,我很難集中注意力去聽他們講話。

我坐在教堂裏,卻又好像沒有真的坐在那兒。我的一部分靈魂回到了大二那一年,回到了我們初遇的那一刻,我心裏想著“哇,那是誰”,一切就這樣開始了。我看著她的頭發、她的雙肩,看著她整個人在夕陽的余暉中散發著溫柔的光芒。

我問自己:如果我從一開始就知道,結局是這樣的……我們會一起度過二十五年的光陰……會擁有兩個活潑可愛的孩子……可是這一切卻要在難以言喻的痛苦中結束。如果我什麽都知道,我還會跟那個學生活動中心前的美麗姑娘打招呼嗎?

當然。我唯一的遺憾就是不能將這二十五年的分分秒秒再重來一遍。

追悼會接近尾聲時,我終於回過神來。牧師正在說明隨後葬禮的過程,然後我們將再唱一首贊美詩,最後祈求上帝保佑。然而他說,追悼會要先進行一項額外添加的內容。他解釋說這是應艾莉森的孩子們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