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2/4頁)

這說明,制訂綁架計劃的人一定非常狡猾,而且做事條理清晰,有著優秀的組織能力。從判決前報告來看,雷肖恩·斯卡夫朗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人。肯定是有一個經驗豐富的人在幫他。

那人究竟是誰呢?

很有可能就是起訴書中提到的一號未起訴共謀犯。從理論上來講,這個人應該位於毒品交易鏈的更高層,他也許是擔心斯卡夫朗會在涉及自己的案件中做證,所以才希望釋放斯卡夫朗。

可問題是,他是未起訴的共謀犯。“未起訴”,意味著“未知”。假如真的有一個未判決的案子起訴這位共謀犯,斯卡夫朗就不會到我這兒來接受審判了。美國聯邦檢察署[10]肯定會先起訴這個共謀犯,然後再處理斯卡夫朗的案子。他們總是先拿大魚開刀,相較之下,斯卡夫朗只不過是小魚小蝦罷了。

事實上,關於一號未起訴共謀犯,斯卡夫朗很可能無法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正因如此,毒品交易組織才需要成千上萬像斯卡夫朗一樣的中間人。在街頭進行毒品交易是非常危險的,毒販常常很難分清誰是客戶,誰又是便衣警察或警方線人。幹這一行,被捕是家常便飯。所以,真正的頭目是絕不會直接跟客戶交易的。從組織的頭目到喧囂的街市,這條毒品交易鏈中間還有許多環,而斯卡夫朗只是其中一環。而且,他們還讓各環之間互不知情。斯卡夫朗很有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替哪個毒品交易組織賣命。

從這個案子中,美國聯邦檢察署已經挖不出更高層的罪犯了。從公訴人的立場來看,這是個死胡同,能抓住的也只有斯卡夫朗。

一兩個小時後,我還在腦海中過濾各種信息。這時,艾莉森走進了廚房。我聽到她吸了一聲鼻子,眼眶通紅。

她經過餐桌時,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理我,而是徑直走到櫥櫃前,取出了一只玻璃杯。

即使在沉重的壓力之下,她的舉止依然優雅自若。艾莉森也已經四十四歲了,但是你很難看出她的真實年齡。跟二十多年前我們相遇時一樣,她的身材還是那麽纖細苗條,她的腰板也還是那麽筆挺,而她的雙肩也絲毫沒有下垂,一切美好如初。

她確實也添了一些白發,但是她的頭發原本就是銀灰色,寥寥銀絲混在其中,完全看不出來。雖然我能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發際線在後移,臉上的皺紋也在增多,但是我覺得艾莉森卻幾乎一點兒都沒變。也許是我沒有察覺吧,又或許是因為愛情。

不過,我並不是要把她誇成一個絕對完美的典範,她也是有缺點的。艾莉森愛吃巧克力和薯片,雖然身體的新陳代謝和日常的鍛煉習慣已經不允許她多吃這類零食,但她還是戒不掉。上班時,她偶爾還會偷偷吸煙,盡管她以為我不知道,但我其實是知道的。還有,她開車的技術很爛。

我們的婚姻也並非完美,所謂完美的婚姻,只存在於寫賀卡的人的想象中,以及單身人士的幻想中。我們也會吵架,但吵架的方式不是大吼大叫,而是沉默冷戰。我們倆實在是太固執了,無論爭吵的起因是什麽,誰都不肯讓步,結果就是連續數天,我們幾乎不和對方交談。有時,冷戰進行到令人心灰意懶的時刻,我忍不住會想,我們的婚姻是不是真的走到盡頭了。

但是,隨著冷戰的進行,最後我們中的一個總會敗下陣來,主動開口言和。而且,我們有一個很不錯的處理方式,那就是把曾經的爭吵當作笑話,再提起時便一笑而過。

比如,我們經常開的一個玩笑就是艾莉森回去找保羅·德雷瑟了。保羅是艾莉森在高中時期交的男朋友,這些年來,他變得越發時髦、帥氣和有錢了。我們和好後,艾莉森會說:“保羅·德雷瑟搭乘的私人飛機剛剛在馬爾代夫遭到了伏擊,沒辦法,看來咱們倆只能再湊合過一陣子啦。”

除此之外,那最初吸引我、點燃我濃濃愛意的火花,依然在我的內心熊熊燃燒,一如從前。雖然我的妻子並不相信,但我心裏清楚,就算過往的記憶全部消失,當我走進一個房間,裏面有她和另外九十九個女人,我依然會選擇與她攜手回家、共度余生。

因此,即便是在如此黑暗的時刻,看到她倒水時的舉手投足,我還是不由自主地心生贊賞。

她稍稍朝我轉了轉身子,問道:“你要喝水嗎?”

“不了,謝謝。”

艾莉森若有所思地注視著手裏的玻璃杯。

“昨晚,愛瑪還在這裏,”她用空洞的聲音說道,“她堅持要幫我洗碗,於是我就讓她站在椅子上洗,我幫她擦幹水。她已經是個小大人了。”

玻璃杯從艾莉森的指間滑落,掉在水槽裏摔碎了。艾莉森啜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