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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 山的屍體還放在後備廂裏。加藤裕也的公寓就在二樓,他從窗戶俯視著停車場的皇冠,長嘆一聲。今天,他無論如何都要讓柴田去自首。再拖下去,屍體就要臭了。這樣會給警方留下認罪態度不好的印象。而且到了周一,龜山的家人和公司的幹部都會四處找人,必須在今天做個了斷。

“裕也,你也喝點速溶湯吧?好像是土豆濃湯。”

柴田在廚房邊燒水邊說道。他穿著裕也的睡衣和棉袍,顯得分外放松。他到底打算怎麽辦?

“那就來一點吧。”

“還有切片面包呢。今天過期,烤了吃掉吧。”

“好。”

柴田把面包放進小烤爐。趁著烤面包的時候,他還從冰箱裏拿出人造黃油,準備了幾個盤子。

“啊,我來吧。”

“沒事,你就窩在暖桌裏吧。”

見柴田忙前忙後,裕也反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片刻後,兩人隔桌而坐,吃了一頓有點晚的早餐。

“雪總算停了……”柴田啃了口吐司,說道,“今年冬天的天氣太不正常了。”

“是啊,以前不會這麽冷。”

裕也沒有食欲,但還是拿起了吐司。

“路面都結冰了吧?”

“你的皇冠應該沒問題,不是裝了防滑胎嗎?”

“嗯,話是這麽說……”

兩人陷入了沉默。裕也將視線轉向電視,綜藝節目正在討論那起女高中生失蹤案。主持人回顧了這一星期的調查結果。評論員發表的言論毫無營養:“希望警方能快點找到她。”

“那姑娘肯定死了。”

“我也覺得。”

“真可憐。她是向田高中的,應該很聰明吧。”

“可不是嘛。”

“而且肯定是處女。兇手絕對是先奸後殺的。”

“嗯……”

“這鬼世道。”

“唉……”

沉默再次籠罩房間。柴田忽然想起了什麽,掏出手機打開看了看。“啊,果然……”他喃喃著爬出暖桌。

“我老婆給我發短信,還留了言。連著在外面過了兩晚,是個人都會擔心吧。”

那他下一步準備怎麽辦呢?裕也眼看著柴田起身走到窗邊,毫不猶豫地撥通了自家的電話。

“喂?是我。不好意思啊,我手機沒電了。”他對妻子說道,“我不是給你發過短信嗎?我在裕也家。公司出了點事,他要幫著出主意,一待就待了兩天……啊?誰要騙你啊,你等著!”柴田把手機遞給裕也:“幫我跟她說說吧。”

裕也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接過了手機。

“嫂子嗎?我是裕也。謝謝你之前教我怎麽帶孩子。”

“你們到底在幹嗎?”柴田的妻子顯得很不高興。

“對不起,我捅了個大婁子,正讓師兄幫著擦屁股呢……這幾天凈忙著跟客戶道歉了。”

謊言脫口而出。他只想先跨過眼前這道坎。

“不是在打麻將嗎?我老公發短信說你們在打麻將。”

“大概是師兄不好意思跟你說吧。我真的給他添了好多麻煩,都是我不好……”

“好吧,讓他接電話。”

裕也把手機還給柴田。柴田鎮定自若,跟妻子聊了幾句家常,問了問孩子和家裏的情況。

“嗯,我今天會回去的。”

柴田最後分明是這麽說的,裕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晚飯吃火鍋?嗯,好……鍋底無所謂,味噌也行,醬油也行。”

他到底準備怎麽辦?過了今天,他必然要好一陣子回不了家。難道他不打算自首了?那屍體就……

“師兄,你不去自首嗎?”裕也戰戰兢兢地問道。

“去啊。”柴田稍稍繃起臉回答。

“那你剛才在電話裏……”

“我也沒辦法,要是老實說,她肯定會嚇得沒主意。哪怕她今天晚上就會知道,我也想讓她多過幾個小時的太平日子。我現在只能為她做這麽一點事了。”

“也是……”裕也被他說服了。可不是嘛,現在說實話也無濟於事。“那我們這就去警局?還是直接報警,讓他們過來?”

“別急啊,這事也急不來。”

“可……”

“社長已經死了。我急急忙忙去自首,他就能活過來不成?”

柴田突然不高興了,整個人顯得很煩躁,臉頰不住抽搐。

“這都過去兩個晚上了,我怕屍體要臭了。”

“沒事,天這麽冷,跟放冰箱裏沒區別。裕也,咱們去吃個牛排吧?再不吃,以後就吃不到這種好東西了。”

“這不是才吃過早飯嗎?”

“一塊面包而已,吃了跟沒吃一樣。你到底去不去?”

“好,那就去。”

裕也覺得喘不過氣來,卻還是點頭了。事已至此,只能陪著柴田。他倒不是想逃跑,只是下不了決心。

兩人來到國道邊的牛排連鎖店,找了張窗邊的四人桌坐下。現在剛好是午市高峰,但店裏空得很,可能是因為路面結冰了。女店員站在角落裏強忍著哈欠。他們都點了兩百克的牛腰肉。不久後,服務員把菜端來了。牛排放在滾燙的鐵板上,醬汁發出吱溜溜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