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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 原友則懷疑襲擊他的土方車是西田肇駕駛的,特意登門道歉。此舉貌似起了點作用,土方車的襲擊戛然而止。友則好似從土裏探出頭的地鼠,小心翼翼地卸下心防。昨晚他總算睡了個好覺。今天只是第三個太平無事的日子,可他畢竟有連續兩天險些喪命的經歷,相比之下,就顯出平靜生活的可貴了。西田的怒火是不是平息了?這種問題想了也是白想,眼下能睡著就該謝天謝地。

這天不到中午,他便決定曠工去那家彈子球店的停車場守著。這是他好不容易開發出來的娛樂方式,豈能輕易放手。就算不買姑娘,只要在一旁偷看沖著“麗人俱樂部”來的男男女女,他就興奮異常。

他一邊用手機聯系民生委員,處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一邊把車開到停車場的角落停好。拿出望遠鏡一看,自稱“山田”的俱樂部經理開的面包車已經在了。目前還沒有什麽動靜,但要不了多久,就會有人出入那輛車。現在是上午十一點。打掃完房間、晾好衣服的家庭主婦們馬上就能出門。

不久後,友則早已預料到的一幕便發生了: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女人開著輕型車來到停車場,她駕輕就熟地鉆進那輛面包車,就像那是常去的面館一樣。友則甚至尋思,她是過來等生意的,還是已經被人預訂了呢?

這時,第二個女人出現了。她要年輕得多,應該還不到二十五歲。姿色雖然一般,但皮膚一定像剛搗好的年糕那樣富有彈性。友則不禁用力握住了手中的望遠鏡。要不找她玩玩?只要立刻給山田打電話,問“你那兒有沒有年輕的姑娘”,說不定就能和這個女人上床了。光是想象這些畫面,胯下之物都會亢奮起來。她過著什麽樣的日子?他真想再跟蹤一次,查清她的底細。

又過了一會兒,那個年輕女子走出面包車。左顧右盼一番後,她找到了要上的車,弓著背跑過去。果然是跟熟客約好了。她的客人大約四十多歲,看著像做生意的,開的是寶馬,出手一定很闊氣。友則拿出數碼相機,拍下了他們並排坐在車裏的照片。於是他的“藏品”又多了一件。另一個女人也在三十分鐘後接到了活。友則眼看著經理用手機拍照,跟開車來停車場的客人談生意,給對方安排“姑娘”。一切都是如此露骨,黑暗的亢奮在友則心中不斷膨脹。

他在車裏吃了午飯——從好麥道買的便當。在車裏吃,一是因為不想去人擠人的餐館,二是怕錯過肉體交易的關鍵時刻。而且他還懷著一縷期許——和田真希說不定會來。她也是個家庭主婦。友則曾在這座停車場親眼看到她與客人匯合的一幕,還一路跟蹤到她家門口。說他單戀著人家也不為過。要是和田真的現身了,而且沒有其他客人預約,他就準備親自出馬。

麗人俱樂部盛況空前,短短兩小時做成了七單生意。載著一男一女的車一輛接一輛地開出停車場。主婦們輕易地出賣身體,仿佛自己做的事和出門買東西沒什麽區別。男人們也個個不務正業,跑到這種地方來享受。友則將自己置之高閣,為社會道德的淪喪感到驚愕。參與這樁生意的人都是普通的市民。“援助交際”這個詞真是太好用了。只要換一個叫法,當事人就可以負罪感全無,可見人們的價值觀已經扭曲到了什麽地步。

友則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前妻。她搞婚外戀的時候,是不是也沒有負罪感?“通奸”逐漸被“婚外戀”一詞取代。媒體時而給女人戴高帽說“你很美”,時而威脅女人“你這輩子就這麽過了嗎”。女人們的年歲在增長,思想卻沒有一起成熟起來,只學會了將自身的欲望正當化的技巧。來這座停車場的女人也好不到哪兒去,大家都有病。不過要是有人反駁他“來嫖的男人有什麽資格說大話”,他也無話可說。

到了下午,陪友則上過床的女人開著輕型車現身了。此人自稱“美保”,是個二十八歲的主婦。她穿著短裙,腳上套著黑色連褲襪。友則眼看著她弓著背鉆進了面包車,不禁回憶起那天的種種。豐滿的胸部、留有妊娠紋的小腹、可愛的笑容、嬌媚的聲音——要不找她玩玩?第二次見,應該能發揮得更好些。現在回想起來,他上次表現得太猴急了,只顧自己發泄。

於是他松開領帶,拿起手機。他早就懶得做調查員的工作了,準備一路偷懶到春天。他翻出電話簿裏的號碼,正要按通話鍵,只見一輛轎車開進停車場,停在了面包車的正前方。經理走下車,從轎車司機手中接過一些錢。又過了一會兒,美保走出來,鉆進新來的轎車,笑著跟開車的男人親了一口。對方大概三十來歲,長得普普通通,身上穿著西裝,想必是曠工溜出來的。那是提前約了美保的客人。見狀,友則竟產生了強烈的忌妒。她上次的態度那麽好,原來都是裝樣子嗎?友則只覺得自己太傻,氣得胸口都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