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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指孩子的死。對此,我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再加上懷孕時的荷爾蒙分泌異常,整個人都變得非常神經質……”

我再次面臨一個難解的謎團。她是否真的愛著會長呢?失去了那個男人的孩子,她竟會如此傷心,這是否意味著她其實對會長還是心懷愛意的呢?還是說,她對會長並無感情,而對自己的親生骨肉卻另當別論呢?我很想質問這一點。這一沖動過於強烈,把我的問題一下就逼到了嘴邊。可是,我因為過於害怕,最終還是沒能問出來,而是選擇了另外一個問題。

“我一直看著你家,根本沒發現有嬰兒生活在裏面的痕跡,晾衣間裏也從未出現過小孩子的尿布。”

“最近出了一種一次性的紙尿褲。雖然那東西很貴,但會長買起來卻毫不手軟。”

這曾經被我無限憧憬的偶像,如今在我面前卻變成了另外一副樣子。

“那你今天早上為什麽要騙我?說什麽父親是自己殺死的,你為什麽要撒那樣的謊?!還不止這些,你還騙我說可能會被黑社會的人砍掉一根小指頭。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你絕對不會了解我這種心情的吧!”

我現在真想像個孩子般大哭大叫。眼看著理津子身陷危機的那種恐懼感,一個男人為了愛情甚至願意舍棄性命的覺悟,這些,理津子她能理解嗎?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但我說那些也是為了你好。因為我覺得,再繼續下去你會很危險的。

“那些小混混其實是會長的保鏢。為了讓我回到會長身邊,他們可是什麽事都能做得出來的。”

“那你也沒必要承認自己殺死了父親啊……”

“一開始我根本沒打算那樣說。你要相信我!我之所以不想告訴你我在工地裏埋了什麽東西,是因為不想讓你知道我有個孩子,那孩子還夭折了。後來聽你說了那些話,我發現你誤以為我殺死了自己的父親,於是我才臨時起意,順著你的誤解將錯就錯了。

“所以我們,我和你,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在一起的。那只會讓你陷入危險,因此,我必須想盡一切手段讓你放棄我。不管你多麽迷戀我,只要知道我是個殺人兇手,都會離我遠去吧?所以我才會利用了你的誤會。真的,真的很對不起。”

被她這麽一說,我已經無言以對了。過了好久,我才開口:

“你應該沒想到,我會一個人闖進來找你吧?”

“嗯,我真的沒想到。”

“結果自始至終,我在你面前都只是個小醜而已!”

我陷入了自嘲的深淵。我思考著,該如何從這個局面解脫出去呢?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那樣說?!”

理津子叫道。

“現在,你對我應該刮目相看了吧?”

我說。

“哪有,我本來就……”

“不,我希望你能這麽說。我為了成為配得上你的男人而拼盡了全力。如果你真的喜歡過我,哪怕只是一瞬間,我也不想讓你覺得自己的那種感情是錯誤的……”

“怎麽會是錯誤呢?怎麽會是錯誤呢?”

理津子用力搖頭。

“我從來沒那樣想過。為什麽要那樣想?你實在是太完美了,應該是我配不上你才對。”

“哼,聽到你那句話,我心裏是不是該舒服點呢……”

我依舊深陷在自嘲的旋渦中,對自己捫心自問道。可是,我卻無法得出答案。這個事件的意義,以及對自己的解答,我直到十五年後才終於弄清楚。

對當時的我來說,自己經歷的無非是一個失敗接著另一個失敗,別無其他解釋。騎摩托車被撞進醫院,好不容易看上個女孩子卻只是單戀,拼上性命想拯救理津子,結果她根本就不是被綁走的。說來說去,她只是回到了自己男人的身邊而已。此時的我,不正是個天大的醜角嗎?

蟬鳴依舊聒噪。

“我一直在想,是一直在病房窗前看著你比較好,還是說,嘗試著與你接觸,親近你,才更加幸福呢?

“我不知道,我還是不知道。”

“對不起。”

理津子再次沮喪地說出了那三個字。

“不。我還是認為,能認識你實在是太好了。跟你漸漸熟絡,一起到海邊遊泳,一起入眠,總有一天,我會覺得那是幸福的。”

理津子激動地用雙手掩住面孔。

“我也一定,會那樣想的。”

理津子流著淚說。

我呆站著,傾聽夏日的蟬鳴。

注釋:

[1]一九七一年在美國上映的賽車電影,又譯《勒芒》(Le Mans)。

[2]即動物樂隊的《Don't Let Me Be Misunderstood》,在日本被譯為《悲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