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哥·塞拉諾和螺絲事件

A

我的朋友禦手洗潔僅僅根據艾剛·馬卡特的症狀和他所寫的那本《重返橘子共和國》就推斷出了這麽多事實,抽絲剝繭後呈現在我眼前的情景,遠比我想象的還要復雜。那是個龐大、深奧、離奇、前所未有,像宇宙那樣難以到達的高深境界。

不,這種說法本身就不正確。我由於過於驚訝而失去了冷靜,連在艾剛所寫的故事背後隱藏著事實依據這個問題都完全沒有料到。在被潔一步步引導進的世界裏有那麽多讓我目瞪口呆的事,那個世界裏發生的事全都活生生的,呼之欲出,而且事態的發展越來越嚴重,這著實讓我十分恐懼。

艾剛是從東亞某個國家回來的,這點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他在那個國家裏遭遇到的異乎尋常的事件,絲毫不比他自己所寫的故事遜色。

這起事件既離奇又詭異,充滿了無法解釋的謎。如果不能了解兇手這麽做的目的,也就是罪犯的作案動機的話,就更無法理解接下來發生的毀屍行為。然而,我們還不知道兇手是誰。艾剛應該和這個案子有關,但他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明明與此案有關,他又為何能從警方人員的掌控下逃之夭夭?芮娜絲·席皮特是真正的兇手嗎?或者正如潔所說的那樣,她並不是兇手?既然不是,為什麽她會被逮捕?女性被認為是兇手時,一定要有相當充分的理由才行。如果兇手不是她,真兇又會是誰?這個人逃到哪兒去了?為什麽沒有被逮捕?這一切的一切至今全都是謎。

之所以成為謎,並不是因為手頭沒有材料而解不開。後來菲律賓警方把案子的詳細記錄和說明寄過來了,但我們看了後反而更加困惑不解。雖然終於找到了“橘子共和國”的位置,但在那裏等著我們的那個名為“弗朗哥·塞拉諾螺絲事件”的案情,卻比艾剛出了問題的腦子寫出來的奇幻故事更加令人困惑。為什麽這麽稀奇古怪的兇殺案會發生在菲律賓的海邊小城市?割斷受害人的脖子也就罷了,為什麽還在脖子和軀體裏分別塞進螺絲和螺母呢?這樣的兇殺案是我前所未見、聞所未聞的。我總覺得似乎每解決一個難題,就又會帶來更多、更復雜的難題。

菲律賓警方首先寄來了警察學校教科書裏描述的案件經過。因為教科書是為培養將來的警界專業人才而編寫的,內容相當專業而詳細,一般人可能不太容易讀懂,所以我進行了一些簡單的概括,摘錄如下:

一九七六年一月二十四日,晚九點過後,住在八打雁市經營巴拉旺百貨公司連鎖店的勞魯·裏格爾,陸續在幾家經常光顧的酒吧喝過酒後,回到自己位於皮拉爾大道上傑森大樓二層的辦公室。

辦公室很寬敞,曾經有六名員工在此辦公。但勞魯已經把巴拉旺百貨公司及多家連鎖店賣給了老友弗朗哥·塞拉諾,月底前必須將辦公室騰出來。他把員工全部辭退了,把辦公設備及雜物處理幹凈,此時房間裏顯得空蕩蕩的。由於屋裏已經沒東西可偷,因此大門也就沒有上鎖。

勞魯有自己的住處,但離皮拉爾大道有一段距離。他喝完酒後,準備先在離酒吧街較近的辦公室裏的沙發上躺一會兒,等酒醒了再回家。他已經不打算繼續在位於鬧市區的皮拉爾大道做生意了,以後能到這裏喝酒娛樂的機會也不多了。

然而,當他打開辦公室客廳的大門時,卻發現已經有人占據了沙發。走近一看,原來躺在沙發上的是弗朗哥·塞拉諾。雖然沒有開燈,但在從窗戶透進來的鬧市燈光下,弗朗哥的臉可以看得很清楚。勞魯以為弗朗哥睡著了。或許是有事來辦公室找他,等著等著便睡著了。

可是,當勞魯把燈打開之後,卻赫然發現弗朗哥灰色夾克的左胸位置,留有兩個帶著焦痕的彈孔,透過衣領,可以看見裏面的白襯衫已被血染紅了。他馬上判斷弗朗哥中槍了,於是蹲下來靠近弗朗哥,並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搖了搖他的上半身。弗朗哥的身體已經完全冰冷了,但最嚇人的是緊接著發生的事:弗朗哥的腦袋竟然從肩膀處松動,咚的一聲掉到了地毯上,然後就在地上滾動,一直碰到房間中間的桌子腿才停了下來。

弗朗哥的脖子被切斷了,頭部和軀體完全分離。嚇壞了的勞魯正想打電話給八打雁警署報警時,恰巧發生了大地震,周圍劇烈晃動著。地震持續了十秒鐘左右,廚房裏櫥櫃的門晃開了,盤子和咖啡杯都掉了下來,散落一地;窗玻璃也碎了一多半。幸好勞魯的辦公室裏什麽都沒有,破壞程度僅限於此。傑森大樓的外墻卻因劇烈震動而出現多處剝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