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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一被帶進的並不是之前的房間。高個子敲了敲門,裏面傳來一個語氣粗魯的聲音:“進來。”

這是一個被白色墻壁包圍的房間。沒有窗戶,最深處掛著像舞台幕布一樣的白色窗簾。幾張沙發面對窗簾擺放著,從功一的位置只能看到靠背。

沙發旁站著一個女人。他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那是大津聖子,因為那個女人無論是服裝還是妝容,甚至表情,都跟他認識的大津聖子不一樣。她與他對上目光,咬著嘴唇低下了頭。

功一想跑到女人身邊,眼角余光卻瞥到了一個動作。一個男人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真巧啊。”男人說。

功一看著男人,一瞬間屏住了呼吸,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老爸……”他低聲道。

大津聖子瞪大了眼睛,看向男人。“老爸?莫非……”

男人含著笑,似乎在欣賞女人的反應。他來回看了看兩名青年男女。“他是我兒子。好久不見啦,功一。”

功一一時說不出話來。漆黑的雲霧遮蔽了他的心,憎惡伴隨著腦中漸漸接近的鼓聲不斷膨脹。他父親名叫相馬忠弘,正是現在站在眼前的這個人。他曾經無比憎恨自己體內流淌著跟這個人一樣的血液。“怎麽回事?”他終於開口道。聲音有如呻吟。

“什麽怎麽回事?”

“是你讓聖子……讓聖子當間諜的嗎?”功一盯著她說。

她搖著頭。“我不知道你們是父子啊。”

男人低聲笑了。“我身為父親最了解你了,也知道你的弱點,知道該給你什麽樣的女人,所以我才讓這個女人到你那兒去了。真要說的話,也算是遵守原則了。”

“少胡說。你到底了解我什麽!”

“我什麽都知道。”

“胡說八道!”

“沒有胡說八道啊。事實證明了一切。你對我派去的女人死心塌地,正如我期待的那樣泄露了各種情報。你討厭我,蔑視我的工作,但你也只是我掌中的一個小醜罷了。”

“少唆!”功一沖父親撲了過去,卻被高個子抓住了。兩條手臂從背後將他制住,令他動彈不得。

“你看,”相馬忠弘說,“你總是嘴上逞能,連碰都碰不到對手。不,不僅是你,你們全都是那種半吊子的人。什麽靈氣,什麽光樂。笑死人了。”

既然知道靈氣這個詞,想必他已經聽到了功一和光的對話。房間裏一定安裝了竊聽器。“你就是這次的主謀嗎?”功一問。

“我被給予了很大權限,不過並非主謀,也不是光所說的充當擺設的主謀。聽好了,功一,我告訴你一件好事。這個世界上存在著各種力量。世界就是在這些力量的制衡下運行的。這些力量也存在上層。那是你們的小腦袋瓜絕對無法想象的巨大力量。”

“你就是不想破壞那種制衡,才盯上了光吧?”

“白河光只是一個因素罷了。我們非常清楚光樂。早在你們出生以前就比你們清楚得多。光不是也說了嗎?這種事情早就重復過無數次了。”

“但這次你們無法阻止了。你不是聽了光說的話嗎?大壩已經被打開了一個洞。”

“當然要阻止。那只是一個螞蟻洞罷了。”

這時一個男人走了進來。“客人來了。”

“帶他們過來。”相馬忠弘下完命令,再次看向兒子。“話說完了。我們多少年沒說過這麽多話了?”

“我早就不想看到你的臉了。”

“總有一天你也會明白的。等到那個時候,一定能笑著說起今天的事。所以你就期待那一天的到來吧。”說完,相馬忠弘對高個子說:“把他帶走。”

“等等。”功一依舊被男人控制著身體,“讓我跟那個女人說說話。只有我跟聖子兩個人。”

大津聖子——木津玲子露出驚訝的神情。

“她叫玲子。”相馬忠弘更正完,露出苦笑,“那種女人你還是忘了吧。這次是個很好的教訓,不是嗎?”

“讓我跟她說話。”功一重復道。

相馬忠弘想了想,對玲子點點頭。“跟過去。”他又對高個子說:“把他們兩個盯緊了。”

功一被拽出了房間。玲子也跟了出去。

“放開我。”功一甩開高個子的手,向玲子走過去。她臉上露出怯意。功一擡起右手,作勢要扇她耳光。她閉起眼睛。高個子在他身後繃緊了身體。

功一又把手放了下來,隨後抓起玲子的手。她睜開眼,臉上滿是驚訝。

“你也是有尊嚴的吧。”功一說完,放開了她的手。隨後他轉過身,對高個子說:“好了,帶我走吧。”

高個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再次沿著走廊走了起來。功一被拽著往前走,還不忘回了一次頭。玲子依舊在盯著他。

光,我選擇了相信你,功一在心中低語。我決定相信你的那句話——她現在也還愛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