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男中音的嘆息

“志賀先生,我有事情想要請教你,我開門進來啰。”

一打開門,我們看到志賀雙手插在口袋裏,站在窗邊。他那皮膚黝黑、輪廓深邃的臉上,依然帶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哀愁。從他的哀愁底層,仿佛可以窺見一絲憂慮。

“什麽事呢?如果我答得出來的話……”

志賀看起來不打算坐下,也沒有要請我們坐下的意思。由利大師和志賀之間的一問一答勢必將站著進行。

“我想要請教你的也不是什麽事,就是昨天當你看到晚報的時候,似乎大吃一驚的樣子。你是看到什麽呢?難道你對那個行李箱有印象?”

“晚報……?行李箱……?”

志賀莫名其妙地皺起眉頭,臉色明顯地暗了下來。

“噢,那個啊,那時在樓下的大廳看到的……?不,我當時吃驚的並不是行李箱的報導。我吃驚的是……”

志賀從化妝箱上拿起昨天的晚報。

“這篇報導。這篇上海特電提到,佐伯淳吉在船上服毒自殺。”

由利大師突然挑動了一下眉毛。

“噢,這麽說來,你認識佐伯先生啰?”

“我認識。佐伯和我、土屋,以及牧野先生從前是同穿一條褲子的好朋友。我做了一件對不起他的事,所以佐伯自殺這件事對我是一大打擊。”

“對不起他的事?”

“二十號下午一點,佐伯將從神戶搭船出國。我跟他約好了在堤防附近碰面,一塊兒吃個飯,為他餞別。然而我卻因為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失約了。他一定在等我,直到船只出港前的最後一刻。但最後,我還是沒有出現,我想當時他一定很寂寞。一個傷心的男人,沒有人為他送行,孤寂地離開故國。我一想到……,我一想到這個朋友在那之後不久便自我了斷,我就很氣自己,為什麽沒有去送他?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該去送他啊!每當我想到這裏,就難過的肝腸寸斷。”

志賀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原來如此。所以你看了那則報導,才會那麽吃驚。但你剛才提到,你因為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失約了。莫名其妙的事情到底是指?”

志賀突然挑動眉毛,眼神銳利地看了由利大師一眼,聳了聳肩膀說道。

“既然事情演變到這般局面,我就全說了吧。那天早上,也就是二十號早上,我接到一封來自原櫻……,不,原櫻女士的電報。那是九點多時從梅田發來的。之後回想起來,那時原櫻女士早已不在這個世上了,但在那時候我當然不知道這回事。那封電報中提到:‘有急事想與你商量,速至箕面的瀑布前。’”

“所以你就去了嗎?”

“是的。對我來說,原櫻……,原櫻女士的要求就跟聖旨沒兩樣。”

志賀說話時雙頰迅速泛紅,但是他大方的擡起頭繼續說。

“佐伯的死之所以會如此撼動我的心,就是因為發生了這件事。我們兩個人的心境其實很相似,佐伯和我都愛上了不該愛的女人。只要是原櫻女士的要求,就算是舍棄友情我也義無反顧。我以為佐伯應該能夠諒解我為什麽會這麽做,可是……”

“原來如此,於是你前往箕面,但原櫻女士到最後都沒有出現,所以你才折回大阪?你身上還留著當時的那封電報嗎?”

“沒有。我搭電車回來的路上,一想到自己被騙就氣得火冒三丈,把它撕碎丟了。”

警部插嘴說道。   棒槌學堂·出品

“你是在十八日晚上從東京出發,十九日早上抵達這裏的,是嗎?請說明一下你十九日的行動內容?”

“十九號的……?嗯,好。首先,我跟土屋一同西下,土屋在大阪下車,而我直接前往神戶的三之宮。我在神戶要辦的事情雖然很緊急,卻非常簡單,一會兒就辦好了。然後我在早上九點離開飯店,到神戶的後山健行。我穿越六甲,從寶冢下山。當我抵達寶冢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泡過溫泉、用過晚餐後,我便前往大阪到處逛逛,直到晚上十點左右才回到三之宮的飯店休息。”

“這麽說來,十九日晚上,飯店的人可以證明你在三之宮的飯店裏嗎?”

“證明……”

志賀突然不安地歪著頭,吃驚地看著警部的臉。

“這個嘛……,飯店的人……,當我回到飯店的時候,飯店的人已經在櫃台後面打盹了。我身上帶著房間的鑰匙,心想也沒有必要吵醒他,所以就直接回房睡覺了。不過,二十號的早上,當服務生拿電報來給我的時候,我確實是在房裏。”

“當你十九日早上離開飯店,在神戶後山健行的時候,有沒有遇到什麽朋友?不,不是朋友也行,有沒有誰能夠證明你去健行?”

面對警部這麽直接的問法,志賀腦筋一片混亂地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