贈呈的巡禮

第二天,十二月二十一日。我因為傍晚五點之前要在“I·L”打工,所以約好和高千在店裏會合。

時間不差一分地,高千開著車出現了,說是問漂撇學長借來的。被她這麽一說,確實是曾經見過的那輛白色小車。

“現在有了機動力,接下去不管要去哪裏都沒問題了。”

的確,今晚要去的人家並不一定就是我們的“目標”。很有可能從那位吉田小姐的口中又冒出其他登場人物,而如果那個人的位置很遠,要帶著“禮物”去趕電車或者巴士就很辛苦了。

但反過來說,這也意味著高千下定了決心要追查到底。在把“禮物”交到擁有正當權利的人手中之前,她是絕對不會放棄的。如果出現了開車都去不了的地方,接下去就該準備機票了吧。不知怎麽,我就是有這種感覺。

對於這樣的她,我能跟進到什麽地步呢……忽然,心裏產生了不安的逡巡。雖然覺得接下去應該不可能出現那麽極端的局面,但是萬一高千說要乘飛機去國外,我該怎麽辦呢,跟她一起去嗎?

高千延續了跟昨天一樣的“喪服”風格,但也不是上下一身黑,而是在外套之下露出了綁著黑色蝴蝶結的純白色緞紋襯衫;裙子是黑色的,比昨天那條短,雖然隱約可見脛骨以下被絲襪包裹的部分,但就平時的高千來說,已經非常收斂了。

她沒戴平光鏡,但是把頭發束在腦後盤成扁扁的團子狀,像昨天一樣,能清楚地看見整個額頭。很久以前有部歐洲電影還是什麽的,裏面有一所嚴格的教會學校,此時的高千就像那所學校裏女生宿舍的舍長一樣,散發著潔凈與嚴厲並存的氣息。

也許,在為“禮物”找到落腳處之前,這段時間她都打算一直保持這種“喪服”風格吧。想到這裏,我立刻得出了結論——不管去外國還是去哪裏,總之這件事塵埃落定之前,我都要一直陪著她。

只是,這樣的決心對高千來說或許只會礙事。基本上從昨天開始,我就什麽忙都沒幫上。就連現在,也因為沒有駕照,開車的任務都只得交給高千,就是這麽的狼狽沒用——好啦好啦,就這樣吧。我決定不要想得太多。

車子朝市裏開去,到達吉田幸江宅邸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正如初鹿野先生所說,作為某位大地產家的千金小姐,幸江的住宅位於一塊有足球場那麽大的地皮上。中庭寬得好像小學操場,隔開了和風與西式兩種風格的建築。停車場四周環繞著植物和庭院燈,簡直有賓館酒店的風格,場上停了好幾輛車,看著像是來賓的座駕。

通過玄關的對講機告知了來意,從看似主屋的那幢建築裏走出一位身穿圍裙的中年女性,把我們領去位於宅邸深處的洋館。屋子裏傳來吵吵嚷嚷的人聲,時不時有男女混合的高聲大笑灑落到昏暗的庭院裏。女傭朝我們行了一禮就離開了,我忽然開始覺得不安。

“好像正在招待客人。”

“是的吧。她說過了,在舉辦家庭派對。”

“還真是喜歡派對啊。”

“唔,況且‘此乃歡慶時節’嘛。”

她意思好像是說,眼看就是聖誕節了。

“不過,這種場合我們進去不要緊嗎?”

“沒問題。因為女主人親口說了歡迎光臨。”

玄關口有露台,擺放著白色桌子和幾把椅子。夏天會在這裏瀟灑地舉辦花園派對吧,想必在戶外喝生啤會無比可口……我沉浸於諸如此類毫無意義的幻想之中。

高千敲了敲門。

“來咯——”一個明顯帶著酒意的嬌美聲音回應道,“請——進——”

站在門口望過去,寬敞通風的大廳裏,十來名年輕男女分成若幹組,談笑喧鬧著。突然所有的喧嚷忽然寂靜下來,就好像被按了開關還是引起了什麽聯動反應,所有人,不分男女,視線都集中在了高千身上。

“吉田小姐在嗎?”

不知是誰的手指間夾著香煙,連那升騰而起的紫煙都仿佛靜止了。在一片靜默之中,高千的語聲清脆地響起:“我是昨晚打電話給你的人。”

“啊,是我。”一個栗色頭發燙成仙人掌一樣的形狀、看上去三十出頭的女性如夢初醒般地走上前來,“你是……高瀨小姐?”

“是的。”

“呃,不好意思,你是模特兒嗎,還是演員?”

會產生這樣的聯想,未必全是因為她跟文化界和演藝圈人士交往很廣的緣故吧。

“不,我只是學生。”

“哎?”

“你在做什麽啊,幸江?”坐在裏面沙發上的一個男人回過神似的站起身來。他戴著黑框眼鏡,茶色的長發束在頸後,一眼看上去有著藝術家的風範,年齡大概四十歲左右。“快到這裏來。”

“好的好的——那個,高瀨小姐,來點香檳嗎?我們現在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