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9頁)

其中有人怒喝道:“把這老渾蛋綁在十字架上!媽的,讓他在雨裏反省一下!”

我很想為教授說幾句話,但就是開不了口。或許是被他剛才的行為嚇到了吧。我偷偷望了一眼站在遠處的葉萍,想起她曾對我說的話。教授有時溫和,有時……

警衛們將病人們送回病房,然後帶走了教授。

我驚魂未定地回到房間,坐在床上。窗外雷聲不絕於耳,雨嘩嘩地下著。狂風夾著雨星打在我的臉上,心中感覺如刀割一般。教授真如他們所說這般折騰,一定活不過今夜。我很難用文字形容我那時的心情,是憤怒,是恐懼,還是同情?

我不知道。

正當我沉浸在回憶裏的時候,突然發現有人走近了門口。我忙把紙筆收起來,藏在枕頭下,繼續閉上眼睛躺在床上。

是誰一大早就來找我呢?

2

站在病房門外的,是護士長袁晶。

她永遠只有一種表情——不滿,仿佛這世界上所有人都得罪了她,也沒有任何事情值得高興。她的嘴角永遠下垂,一如她臉部下垂松弛的皮膚。

“你可以拒絕我。”袁晶的態度永遠那樣強硬,“但是你要考慮清楚。我來這兒,可不是求你的。明白嗎?”

我機械地點頭。

她帶來了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不,從某種意義上講,不能算壞消息。教授經過一晚上暴雨的洗禮,奇跡般地存活下來,正在診療室做檢查。他病得很嚴重,高燒四十三度,以他的年紀來講,這溫度隨時可以奪走他的生命。好消息是,教授太虛弱了,無法參與今天的衛生勞動。袁晶想讓我去替代他打掃醫院的樓道。

我很爽快就答應了,這是我接近莊嚴辦公室的好機會。我相信那裏有我想要的東西。這個決定可能出乎袁晶的意料,她用懷疑的眼神從上至下打量著我。起初她動了動嘴唇,可能想責備我幾句,卻又不知說什麽才好,於是閉嘴。

“別耍花樣,特別是你。”袁晶瞪著我,“不然有你好受的!”

她不是第一個警告我的人,也不是最後一個。在南溟精神病院,有些事情你必須習慣,比如被威脅,比如被警告。

上午開始,我負責清掃病房區域的樓道。令我驚愕的是,和我搭档的人竟然是我最不願意見到的那個——新娘。

今天一整天,我必須和她一起參與衛生勞動。見到我後,新娘也怔了一怔,接著忙低下頭幹活,沒和我說話。不過我能明顯地感覺到,她眼中的敵意消失了。我看她臉上數之不盡的傷痕,心中不禁一酸。她也是個可憐的人啊。

通道裏的倆警衛正聊得火熱,無暇監視我們。我手持拖把,緩緩向堂吉訶德的病房走去。來到門口後,我叩了叩鐵門。病房裏傳出咕咕咕的聲音,我知道那是桑丘發出的。

“堂吉訶德,是我。你聽得見我說話嗎?”我低聲喊道。

“Alice?”他回應了。

“是的。”

“你怎麽在門外?”

我能感覺他貼著鐵門和我講話。

“桑丘是天才吧?我的意思是,它是鳥類裏的天才?”

“那當然!”堂吉訶德自豪地說,“甚至比某些人類都要聰明!Alice,你也感覺到了是不是?它可不止會表演玻璃球遊戲,還會數數呢!那天我給它三顆豆子,它就叫了三下,給它五顆,它就會叫五下,給它……”

“堂吉訶德,你聽我說。”我打斷他,“有一件事,不知道桑丘做得到嗎?我很懷疑。”

“一定做得到!”

“不,這件事普通人都不行,所以我擔心桑丘也……”

“只要你說得出,它一定能行!”

“它認人嗎?”

“整個南溟精神病院,沒有桑丘不認識的。”堂吉訶德自信滿滿地回答道。

“如果我要把一件東西,讓桑丘交給一個它沒見過的人,它能做到嗎?”

雖然這麽問,但我總覺得讓一只鴿子這麽做,簡直是天方夜譚。可我現在還有別的選擇嗎?只能賭一把了。

“你有照片嗎?”

“什麽?”

“收件人的照片,你必須讓桑丘見見這家夥,它才能知道要給誰送信。”

我想起昨日教授對我說的話,來這裏的,是曾經破解黑曜館殺人事件的男人。我必須搞到他的照片,才能讓桑丘替我把這份手記給他。

“明白了,我會想辦法的。”

房間裏又傳來了鴿子發出的咕咕聲,像是在回應我。

一名警衛朝我的方向走來,我忙蹲下身子,假裝用抹布擦門。他從我身後走過,並未對我起疑。

這是我的突發奇想,我知道成功率很低,把所有的希望押在一只鴿子身上,簡直瘋了。但是如果我想同外界聯絡,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了。堂吉訶德雖然瘋癲,但那種名叫桑丘的鴿子,確實與眾不同。鳥類的智力有多高,我不是生物學家,無從得知,但我堅信桑丘是上帝給我的救命稻草,現在的我,除了抓緊它,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