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南轅北轍奇異高空墜亡事件

殺人不難,只要沒人懷疑你。

——阿加莎·克裏斯蒂(英)

第一節 南——虛驚一場

周日清晨四點五十五,遠處的天邊泛出紅暈,晨霧籠罩著仍在夢鄉中沉睡的城市。

平時擁堵不堪的馬路上,車輛三三兩兩,呈現出罕見的通暢。司機們以難得的放肆心情,加大馬力,享受著這一份來之不易的開車體驗。生活在城市中,一周內或許只有現在的兩小時,才能夠讓自己模擬一把二環十三郎(1)。

商店還沒有開門。門口躺著幾個臟兮兮、裹著破被子的流浪者。再發達的城市,也不會缺乏這些社會的頑疾。

河邊的公園裏,此刻的空氣在一天中最為清新,偶爾有慢跑者勻速劃過,零星的幾位老人,或在樹杈上壓腿,或打太極拳,或對著河中央大呼小叫,仿佛在向外界證明他們依然健康。

皇冠大廈商務樓的大門口,並沒有平日裏公司職員魚貫出入的繁忙景象,只有一個穿戴整齊的迎賓先生垂手站在門口,一個中年保潔員正在一旁開動清潔機擦洗門前的大理石地磚。

迎賓先生顯得有些睡眠不足,盡管已經使勁忍了,但還是打出了一個長長的哈欠。或許是迎賓先生這身帥氣的工作服和這個不雅的哈欠嚴重不搭調,中年保潔員沖他一齜牙,露出無聲的大笑。

迎賓先生自知有損形象,嗔怪地瞪了保潔員一眼。

一輛黑色商務別克駛到門口,迎賓先生擺出優雅的姿態,幫助打開車門,迎接客人下車。三個身穿筆挺西服的男子下車後邊往裏走邊討論著什麽。瞧這點頭哈腰的架勢,一定是日本人或偽軍。

忽然,從高空中傳來一陣巨響,刹那間,大門口的玻璃頂上,也傳來一陣碎物墜落的劇烈聲響,把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

三個日本客人慌忙跳到大門裏面,保潔員也嚇得不知所措。只有迎賓先生還站在原位,不知是嚇傻了還是忠於職守。

迎賓先生面部僵硬,以極慢的速度將目光挪向上方的玻璃頂。

又是一塊巨大的玻璃掉下來,在大門口的玻璃頂上被撞得粉碎。幸好玻璃頂十分結實,絲毫未受損傷,連裂紋都沒產生。

又過了一會兒,沒有東西再掉下來,迎賓先生覺得安全了,向保潔員和三個客人點點頭,意思可能是放心吧沒事了,然後一步步向外挪動,想看清上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剛走到玻璃頂的邊緣,又一塊小碎玻璃落下,迎賓先生終於忍耐不住,撒丫子向外面猛跑,直到三十米開外方才停下來,再次回頭望向樓上。

此時,大廈的保安隊長聽見聲音跑了過來,被三個日本客人死死拉住,勉強聽明白那生硬的中文是在示意他危險。保安隊長愣了一陣,還是掙脫了客人的拉扯,用同樣的速度跑到了迎賓先生的位置。

保安隊長順著迎賓先生向上所指的方位,似乎看到了出事的位置,連忙拿出對講機,向他的隊員們下令。

“老馬,小黑子,你們在什麽位置?”

“地下食堂。”

“我在二樓。”

“樓上有玻璃掉下來。老馬,你上二十三層,黑子,你上二十四層,看看怎麽回事。馬上。”

“收到。”

“收到。”

保安隊長和迎賓先生面面相覷。

“八格。納恩大闊來?”

“庫索——”

此時,他們才發現,三個日本客人和保潔員已經站到了他們身後,一齊張大嘴,正望著方才玻璃墜落的地方和樓上。

第二節 北——高空墜亡

皇冠大廈商務樓北面的後門,平常只有少數人出入,所以只開一半。門外的便道兩邊,是被劃分了三十多個車位的停車區域。即使這樣,與別的地方一樣,車位永遠是不夠用的,這也是管理員和來客爭吵的焦點。今天也不例外。

同很多小區和商務樓一樣,皇冠大廈的車位管理員也是保安兼任的。這可是眾人爭搶的香餑餑。不是因為會多發錢,而是比起其他工作來,多了一份“一朝權在手”的滿足感。簡單地說,別的差事是被人管的,是孫子,而這是管人的,是爺。外來的客人,無論是多大的來頭,不好好跟咱著臉賠笑,爺就不讓停。一個民工能擺譜到如此過癮,大夥還不巴巴地搶?

新來的老賴是隊長他三叔,屬於皇親貴胄一流,這輕松自在而吆五喝六的活,自然留給了他。僅來了短短一周,他已經完全找到了人上人的感覺。老賴這輩子也沒這麽揚眉吐氣過,七天已經跟客人吵了十架。看著他橫眉叉腰千夫指的架勢,足以令人頗為悵然地想起一句唐代大文豪李白的著名詞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此刻,老賴正在對今早打算將車停在後門的一個小夥子行使他手中“天大”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