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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特姆,這聽起來可怕極了。周圍沒有大人嗎?”

她搖了搖頭,“他說:‘偷窺者通常不會有好下場。’隨後他把他的臉靠近我的臉,指著他那只奇特的眼睛,說:‘這就是白蛇,它什麽都能看到,要是你打小報告的話,它就會看到,會讓其他的蛇來咬你!’”

“親愛的上帝。”喬感到了胸口腫起了一塊,散發著熱度——那是和奧特姆同樣的困惑而恐懼的感受,“可你沒有替他保密,還是告訴了你的爸爸?”

“不是在派對上,而是之後。”奧特姆的聲音聽起來渾厚了些,“我花了好幾天的時間才鼓起勇氣。我覺得頭暈目眩,不敢告訴他。”

“為什麽?”

“覺得尷尬,害怕壞牛仔。不知道為什麽,他讓我感到很……羞愧。我很害怕我爸爸會爆炸,他發脾氣的時候很嚇人,就像是一陣黑色的龍卷風。可他……”她拍了拍手,“他以為我在吹牛,誇大一切。”

“所以你爸爸對你說時刻保持警惕是首要原則?要先發制人,不然全世界都會來傷害你?”

“我知道。”奧特姆說。

可喬並不知道,“知道什麽?”

“這是對的,尤其是在我的父母離婚後,他覺得我仍然沒有把情緒調整過來。”

“你爸爸覺得這是你捏造的?”

“他覺得是我添油加醋,把事實誇大,曲解了。覺得我有點歇斯底裏。”

“被一個你信任的人說你的經歷不是真的……這種感覺對你來說是多麽困惑。”

女孩的肩膀抽得更緊了,她說:“嗯。”似乎想要努力吸一口氣。

“奧特姆,你還是個孩子。紅色響尾蛇是個成年人,是他在恐嚇你。他是——”

“替我洗腦。”

“沒錯。”

“可我爸爸從來不相信我,他覺得我是想要以此影響他,通過抱怨的手段,從他那裏獲得想要的東西。”

喬想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他這麽不相信我,真讓我心煩意亂。”

她的肩膀抖動起來,又開始哭了,“達斯汀……”

喬用雙臂抱著她的腰,抱得更緊了。

喬想到了其他奧特姆可能漸漸認識到的事情:壞牛仔的力量可能不僅僅來自她受到恐嚇時的恐懼,同時也來自她對父親不相信她而產生的憤怒——父親的不信任讓她不僅更加害怕,而且還必須獨自承擔這種恐懼。這可能是壞牛仔之所以能如此強烈地侵占她的潛意識的原因之一。生活在這個她父親所灌輸給她的可怕的世界裏,壞牛仔的出現使她內心無助而又缺乏保護的最深切的恐懼蔓延開來。她甚至幾次三番提到“蠕蟲”這個詞——可見她的內心的確被侵占了。壞牛仔的出現和沒有人願意聽她傾訴、看到並感受她無助的感覺就像是蠕蟲一般鉆到了她的皮膚底下。這種痛甚至已經發展成了一種潰爛的傷口。她剝開自己的傷口,只是為了讓她父親看到她需要從他那裏得到什麽。

可是,她父親並沒有聽她訴說,更沒有體會到她的恐懼,而是以為她得了某種恐懼症。可壞牛仔並不是一種幻覺,也不是一個受人控制的小醜。從情感上講,他就像是打在她臉上的一個又一個巴掌。

不幸的是,在現實生活中,他還要更加糟糕。

喬聽到了她身後有一陣噪音。

奧特姆在馬鞍上轉過了身,“那是什麽?”

在山坡下,透過樹幹,喬看到了什麽?也許是一個人影,在黑暗中遊走。也許什麽都沒有,只是她自己的恐懼罷了。

“我們走。”她說著,踢了一腳馬的肋骨。

“忠誠馬”開始慢跑起來,奧特姆想要回過頭去看看身後有什麽。

“我害怕極了。”她說。

誰不害怕呢?“我們要回到悍馬車裏,讓大家都撤離。堅持住。”

一分鐘後,她們到達了山頂。喬扯住了韁繩,“忠誠馬”擡起了它的頭。

“你以前有沒有騎在馬背上下過山?”喬問。

“有過。要是我們滑倒的話,或者你開始倒下……那就往下跳。”

喬向前輕輕推了推“忠誠馬”,它朝山下走去,馬蹄踩進了山丘裏。耳邊呼嘯的風聲不停改變著音調,頭頂上的樹枝被風刮起,仿佛在向喬竊竊私語著什麽,真是可怕的靜寂。

山底下,雲層移開了一會兒,她看到巖石上冒著泡的白色激流。瓢潑大雨伴著雷聲傾瀉而下,河水的水位線比她離開的時候要高了不少。

“我們走。”她說。

在山坡上的泥土開始下滑之前,她們走到了下坡路的一半,馬失去了它的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