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5頁)

“你這幾天都沒吃東西嗎?”

“嗯,我忘了吃。從前天開始……不,是大前天開始……唉,總之,我是暫時忘了人生還有吃東西這件事。”

看來禦手洗只是餓過頭,我之前的擔心,算是白擔心了。但是,像他這樣沒有生活常識的人,若身旁沒有一個人隨時提醒他該吃飯了、該睡覺了,恐怕不會活得太長久。

本來我急著想告訴他我的發展情形,現在看來似乎得先聽他的。但是要發問,也得等他吃完東西,才好問他進展得如何。為了不刺激他,我顯得十分小心。禦手洗不作答,一個人喃喃自語,然後突然大叫:“那個叫朝的小子,昨天……渣滓!”禦手洗怒不可遏,眼露兇光,樣子變得很可怕。他繼續亂嚷嚷道,“騙子!我雖然像個病蝗蟲一樣跑遍了東海道,還幾天沒睡,為什麽大家在說早安的時候都把昨天的事拋到腦後了?幾夜沒睡也沒什麽關系,雖然抵抗力很差,可是該看的我也看到了。那是一大片菜花田啊!啊!那條路就像是鋪滿了書。是煞車的聲音!到處都是!你聽到了沒?為什麽?你怎麽受得了!不對.那是大波斯菊園……對,是波斯菊田。那個拿木刀砍去花莖的混蛋,我把刀子丟了。現在一點危險都沒有了。沒有刺、沒有爪也沒有牙。我連木刀在哪兒都不知道了。是苔蘚,苔蘚黏在我身上,好像長了黴……風景很棒吧!要不要拍一張留念?怏,鼬鼠……鼬鼠!趕快抓!你要幫忙我。不快點挖洞,就再也抓不到了!”

完全不知道他在嚷嚷什麽。大概只有“瘋了”兩個字,可以形容禦手洗現在的樣子。我慌忙站起來制止禦手洗。我不斷向禦手洗說,你太疲倦了。事實上,他也確實是筋疲力盡。我想辦法讓他慢慢躺在冷硬的凳子上。絕望自腳邊升起,我感到眼前是一片黑暗。不只是他所說的話,而是實際上發生的事,我可以斷言,禦手洗是毫無進展了。

禦手洗的憂郁症或許又發作了。他實在不應該跟竹越賭氣,發下那樣的豪語,結果變成要和竹越競爭(事實上,這是一場不公平的競爭)。眼前的情況看來,禦手洗是要輸了。

其實,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場沒有勝算的競爭。因為對方什麽都不用做,而禦手洗卻必須挑戰經歷了四十年,卻仍然無人能解開謎底的命案。而且,就算最後禦手洗能解開謎底,知道兇手是誰,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幾天內,找到兇手,將這個兇手送到竹越的面前。禦手洗輸定了。目前唯一的希望,便是看我調查的結果了。如果我能證明吉田秀彩就是梅澤平吉,那麽這場比賽未必是輸。只是,雖然我對自己的調查有信心,吉田秀彩那老人一定隱藏著什麽。但我擔心時間不夠。照現在的情形,我就算是得扔下他不管,也必須去調查吉田秀彩。還有,如果我現在把我調查的結果告訴他,恐怕也會刺激到他,加重他的“病情”。昨晚,他大概就是睡在這冷板凳上的吧!真是的,即使自責,也不用這樣處罰自己呀!若是下雨的話,怎麽辦呢?

看看手表,已經九點多了。不能再拖了,看來,我還是得一個人去找秀彩。禦手洗可以打電話請江本照顧。正作如此考慮時,禦手洗卻講話了,這回總算說得還像人話。

“以前我批評福爾摩斯的時候,你說我一定會受報應,果然說中了。我真的是個不自量力的人。原本我以為謎底很快能揭曉,事實上,也正在解開當中。但是,就差那麽一點點,明明覺得已經快摸到邊了,卻老是摸不到。結果,太認真的去追根究底,卻發現根本什麽都沒解開,好像有個重點沒抓到,我想了又想,就是想不透那一點。哎呀,好痛呀!果然被你說中了,我的嘴巴腫起來了,一講話就痛,我真的是受到報應了。我不行了,但是你好像進展得不錯。你能告訴我你的進展嗎?”

此刻禦手洗講話不像平常那樣拐彎抹角了。可見人有時候還是應該要遇到些挫折,受點教訓才行。但是我認為他這回的挫折所付出的代價太大了,竟然得向竹越刑警那種人承認失敗。還好有我,他可以暫時回避,讓我一個人去和那個刑警對決。

於是,我把再訪安川民雄的女兒,找到吉田秀彩,再去找梅田八郎的經過,和我心中的想法,一字不漏地說給他聽。但是他頭枕在右胳臂上,目光茫然,顯然對我的話不感興趣。看來他的心思都還放在別處。看禦手洗興味索然的樣子,令我打從心底感到失望。禦手洗的情緒似乎比較平穩,讓他獨自一個人沒關系了。我決定還是要一個人去找吉田秀彩,不管結果如何,總要放手一搏。今天已經是最後一天,不去也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