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從魔鬼島來的人(第2/3頁)

一九一三年六月六日我謀害了莉莉,帶上艾麗絲和嘉波莉逃到倫敦,不久就在倫敦被捕,並被押回巴黎受審,被判有罪,判處終身監禁,發往迪薩呂群島服刑。我謀害莉莉,艾麗絲並未參與,她直到事後方才知曉,她所以跟著我們一起去了倫教,不過是因為她愛嘉波莉的緣故。因此艾麗絲雖然也同時受了審,法庭公正,還是把她無罪開釋了。這些在巴黎都是有案可查的。

一九一八年我跟一個一起服刑的囚犯叫雅克·拉博的,弄到了一只不怎麽結實的筏子,一同從島上逃了出來。我不知道——我們兩個始終就沒有弄清楚——我們在海洋上到底漂流了多久,也不知道到最後的階段我們那種沒吃沒喝的日子捱了有多少天。後來拉博再也支撐不住,終於死了。他是經不住饑餓和日曬夜凍而死的。不是我殺死的。在當時,人只要還有一口氣,他再虛弱我也殺不了他,我再想殺他也殺不了他。但是拉博死後,東西就夠一人吃了,我得以保全了一條命,最後漂到了特裏斯特灣,被沖上了陸地。

我改名換姓,說自己叫華爾特·馬丁,在阿羅亞的一家英國銅礦公司裏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幾個月的工夫裏,就當上了駐礦經理菲利普·霍華特的私人秘書。我被提拔上這個崗位後不久,有一個名叫約翰·埃奇的倫敦佬跑來找我,他想出了一個鬼點子,把大概的打算對我講了,要我跟他聯手去幹,幹好了每個月可以向公司騙取一百多個英鎊。我不肯跟他一起去幹這種欺詐的勾當,埃奇便故意露出口風來,表示他知道我的底細,他威脅說我要不幫著他幹,他就要揭我的老底。埃奇說,雖然委內瑞拉跟法國之間沒有引渡條約,不會把我引渡回法國,再去那個群島上服刑,可是我的致命傷不在這兒,而在拉博:拉博的屍體被沖到岸上來了,屍體還沒有十分腐爛,查驗得出他的來龍去脈,我這個潛逃的謀殺犯,這一下就不得不上委內瑞拉的法庭,找出證據來洗清自己了:誰保得定你不是在委內瑞拉的領海上殺死了拉博,好免得自己挨餓呢?

我還是不肯跟埃奇一塊兒去幹這種欺詐的勾當,打算索性一走了之。可是就在我做些準備想要動身時,他卻殺了霍華特,把公司的保險箱搶了個精光。他再三慫恿我也跟他一塊兒逃走,說是就算他不來揭穿我的老底,我也會受到警方的調查,是決過不了這一關的。這話倒是千真萬確的,我就只好跟著他去了。兩個月以後,在墨西哥城,我才明白了埃奇所以這樣非要我同行不可的緣故。他知道我過去的底細,所以已經牢牢地抓住了我的把柄,而他又認為我是個極有本事的人——這其實是他高擡我了——因此他想要利用我,去幹他自己幹不了的犯罪勾當。我當時已經橫了心:不管碰上了什麽情況,不管要逼得我幹的是什麽樣的事,反正迪薩呂群島我是發誓再也不回去的了。不過我也不想成為一個“犯罪專業戶”。所以在墨西哥城我就擺脫了他打算逃走,卻被他發現了。兩個人打了起來,結果我把他打死了。我打死他是出於自衛:是他先打了我。

一九二○年我來了美國,到了舊金山,再一次改名換姓,改叫埃德加·萊格特,並開始研究和色染色,在這個世界上重新謀得了一個安身立命之地,因為當初年輕時我在巴黎學畫,曾從事過這方面的嘗試。到一九二三年,我自以為莫裏斯·德馬揚恩這一頭的線索已經再也追查不到埃德加·萊格特身上了,便去信把當時住在紐約的艾麗絲和嘉波莉喚來,艾麗絲和我就此結成了夫婦。可是老賬並沒有了卻,萊格特和德馬揚恩之間並沒有通不過的鴻溝。自我出逃以後,艾麗絲因為得不到我的音信,不知道我怎麽樣了,就雇了一名私家偵探,叫路易斯·厄普頓的,設法來打聽我的下落。厄普頓派一個叫魯珀特的人去了南美,那魯珀特居然把我的行蹤從特裏斯特灣上岸起,一步一步都查得分明,一直查到埃奇死後我逃出墨西哥城為止。在調查的過程中,魯珀特自然了解了曾經死過拉博、霍華特和埃奇這麽三個人。這三個人的死其實都罪不在我,但是因為我有前科在身,我一旦受審的話可以百分之百肯定會判我有罪——即使不說三個都是我殺的,至少也得說我殺了一兩個。

我不知道厄普頓是怎麽會在舊金山找到我的。很可能他是循著艾麗絲和嘉波莉的行跡找來,就找到了我這裏。上個星期六深夜,他找上門來問我要錢,說是不給錢他就要告發。我當時手頭沒有現錢,拖了幾天,到星期二,才給了他那些鉆石,算是先付一部分。不過我這時已經橫下了心了。我知道被厄普頓捏在手裏會有怎樣的日子過,這樣的事我在埃奇手裏已經有過體驗了。我下定了決心要殺死他。我決定裝作鉆石是給偷去的,以此為由來向你們警方報案。我相信這一來厄普頓肯定會馬上來找我說話。我就打算約他碰頭,到時候就故意把他一槍打死。我相信自己有辦法編造出一套入情入理的情節,來證明我知道他就是竊賊、打死他是情有可原的,反正被竊的鉆石也肯定就會在他身邊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