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心生愛慕(第3/13頁)

梅山下山有多條路,但是通往老鄭城的只有一條路,鄋瞞人料定周人大亂,倘或共叔段想要給予鄭國最後一擊,必然是在下山的途中,重創洛師與鄭國虎賁軍,然後俘虜天子與鄭公。

姬林說:“以最快的速度調遣梅山附近一營的兵馬,且要悄無聲息,不可驚動山中鄋瞞伏兵,到時候咱們給鄋瞞人來一個兩相夾擊,讓他們的伏擊變成請君入甕,何樂而不為?”

眾人沉吟起來,看著小羊皮地圖,似乎都覺得這個法子十足可行。

姬林“呵”的輕叫一聲,說:“還請鄭公,交出兵節罷。”

想要調動梅山山下一營的兵馬,必須要鄭國國君的兵節虎符,如果沒有兵節,營地兵馬是無法調配的。

姬林讓鄭伯交出兵節,的確可以解燃眉之急,然而鄭伯又要想,如果自己交出了兵節,天子狡詐,借用兵馬之後,並不將兵節還給自己該當如何?

鄭伯寤生猶豫了一下,還是拱手說:“寤生能為天子分憂,喜不自勝。”

說罷,便走到營帳最裏面,打開一個紅漆合子,從裏面擎出半只兵節,恭敬的遞給姬林。

姬林沒有伸手去接,仿佛那兵節根本沒什麽大不了的,反而很平靜的說:“鄭國公孫。”

“子都在。”公孫子都拱手應聲。

姬林說:“你是老鄭人,了解梅山地形,也了解鄭國的軍隊,因此寡人便將兵節交與你,日夜兼程,快馬加鞭,悄悄前往山下調兵,你意下如何?”

鄭伯寤生有些吃驚的看向姬林,姬林並沒有趁機奪取他的兵權,而是將兵權交給了老鄭人的公孫子都。

說起來,姬林是個君子,並非是貴族所說的君子,而是後世人所說的,品德高尚之人,他並沒有趁火打劫,也沒有趁人之危,完全不似鄭伯寤生思慮的那樣,趁機把他的兵權奪走。

反而是出人意料的,將兵權交給了公孫子都,他們鄭國自己的人。

其實這一點,姬林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他可以將兵權奪過來,他也可以把兵權交給虢公忌父,甚至交給騎奴石厚,但是無論是忌父還是石厚,他們都不是鄭國人,全都第一次來到梅山,完全不熟悉地形,讓他們手持兵符去調兵遣將,並非明智之選。

公孫子都眯了眯眼睛,似乎也很震驚姬林的坦蕩蕩,要知道作為一個國君,鄭伯寤生並不算壞,反而足以被後人稱頌,但鄭伯寤生完全是一個陰險、狠毒、心狠手辣之人。而姬林呢,作為一朝天子,反而能活的如此坦蕩蕩,在政客們眼中,姬林就是一個瘋子,狂徒……

公孫子都拱手說:“是,子都敬諾,定不辱命!”

姬林擡起手來,輕輕拍了一下公孫子都的肩膀,說:“速去速回,寡人等你一起,為祭牙……血仇。”

公孫子都輕笑一聲,說:“天子放心。”

說罷,再不停留,大步離開營帳,腰間佩帶著那把殘劍,翻身上馬,風馳電掣一般沖出軍營大門。

姬林部署了山下和山上的情況,與鄭伯寤生研究了地圖,這才離開了營帳,走之前停頓了一下,說:“鄭公是聰明人,好自為之罷。”

姬林很快離開,營帳中只剩下鄭伯寤生與祭仲兩個人,一時竟陷入了沉默,整個營帳安靜的能聽到吐息之聲,營帳外面反而變得嘈雜起來,士兵們的腳步聲,寺人們的跫音,還有宮人們竊竊私語,議論祁太傅是鄋瞞細作的聲音,聲聲入耳。

“咕咚!”就在此時,祭仲突然膝蓋一曲,跪倒在了地上。

鄭伯寤生吃了一驚,說:“祭卿這是何故?”

祭仲跪在地上沒有起身,聲音很平靜,說:“國君在上,倘或這次仲能僥幸活著下山,懇請君上答允祭仲……辭官。”

鄭伯寤生猛的皺了一下眉,祭仲比鄭伯寤生還要小幾歲,鄭伯寤生尚且年輕,更別說是祭仲了,在政客裏面,祭仲可謂是平步青雲,年輕得志的類型,而如今,生在雲端的祭仲,身為鄭國扛鼎之臣的祭仲,竟然要辭官。

一旦祭仲辭官,鄭國的卿族將會迎來一場巨大的動蕩,別說是卿族,就連公族也會引起巨大的動蕩,可以說一句,如今的鄭國,並不是一只三足的鼎,僅有一足,這一足便是祭仲。

鄭伯寤生的喉結滾動了幾下,過了良久,才沙啞的說:“不能不走麽?”

祭仲輕笑一聲,說:“仲效忠君上,本以為無所畏懼,但如今……仲突然怕了。”

鄭伯寤生沉聲說:“你怕甚麽?是怕孤給你的權利不夠多,還是怕孤給你的財幣不夠多,亦或是,孤給你的信任不夠多!?”

祭仲擡起頭來,他第一次這般凝望自己的國君,以往的日子裏都小心謹慎,步步為營,根本不敢與國君對視,此乃大不敬之舉。然而如今,他擡起頭來,嗓音帶著一絲絲哂笑,似乎在嘲笑自己,也似乎在嘲笑鄭伯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