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2/4頁)

她不敢問姬玉泫這些年裏都發生了什麽,她怕那些過往再提起,會化作實質的刀鋒,再一次割開姬玉泫已經結痂的傷口。

她下意識地伸出手,在觸碰傷口的前一刹,生生止住了冒犯的動作,指尖懸在傷口前,須臾後又收了回來。

“還疼嗎?”樂小義小聲詢問,聲音低啞,不復平日清潤。

才問完,她便兀自苦笑,自問自答:“怎會不疼呢?”

姬玉泫回頭看她,微微一笑:“還真就不疼了。”

樂小義拿眼睛瞪她,滿眼寫著“你騙人”。

姬玉泫知她不信,只笑笑,不辯解。

樂小義叫姬玉泫在床上伏好,將薄被抖散了,蓋至姬玉泫腰間,這才拿起桌上的金瘡藥,揭開瓶蓋,將藥粉細細灑在那道新生的傷口上。

姬玉泫身材極好,因常年習武,身上沒有一絲多余的贅肉,肌膚緊致,風姿綽約,兩道肩線如曲水順流而下,背部線條亦柔潤優美,實乃天生尤物。

所謂紅顏禍水,傾世之姿,大抵就是如此。樂小義心道。

此時,姬玉泫正半閉著眼,側首枕著自己的胳膊,眼睛虛開一條縫,幽深的眼瞳似帶了三分醉意,斜乜著樂小義燭光下溫暖柔和的臉孔。

“小義。”時隔多日,姬玉泫又一次叫了樂小義的名字,不是輕佻帶笑的調侃,柔婉的字句間,藏著幾分莫名心緒,轉瞬即逝。

樂小義指尖一抖,藥粉撲地從瓶口散落,比正常的劑量多了兩三成。

她將藥瓶挪開一些,看向姬玉泫。

姬玉泫柔柔地看著她,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覺今日姬玉泫格外溫柔,笑容裏沒有軟刺,眼神也不疏離,帶著兩分試探與不易覺察的期待,小聲問她:“那些傷疤,醜不醜?”

樂小義鼻間驀地一酸,她吸了吸鼻子,用力眨去眼底酸澀,誠摯地回答:“不醜,一點也不。”

她的眼睛裏藏了太多情緒,好像下一瞬就要從眼眶中流淌出來。

姬玉泫唇角抿起一抹笑,許是夜深人靜,氣氛到了,她心底忽然生出想被人理解的渴望,想多說幾句,主動向樂小義袒露真心,也奢望樂小義真能是她的良人。

“我殺過許多人。”姬玉泫笑著說,就像說吃過幾頓飯喝了幾碗茶那麽輕松寫意,“在我身上留下傷痕的人,都死了。”

“他們該死。”樂小義突然變得狠絕無情。

姬玉泫的嘴角又往上揚了些許,看著樂小義的雙眼像盛了一蓬秋水,盈盈然,顧盼生輝:“可除此之外,還有許多無關之人,不止以前殺過,以後也會有人死在我手裏。”

“如果我覺得必要,也許我會殺死何雲露,殺死左詩萱,甚至引發戰事,屠戮劍神宗,你的朋友,你的師長,甚至你自己,都要為我的野心開路,你還覺得是他們該死嗎?”

樂小義沉默了。

姬玉泫沒有勉強她回答,反而笑得更加開心,可眼底的落寞卻猝不及防地傾瀉下來,像瀑布似的,洶湧澎湃。

她毫不懷疑樂小義對她的忠誠,也曾一度以此麻痹自己,讓自己擯棄可能影響理性的感情。

可樂小義對她而言像一種毒,深入血脈,糾纏筋骨,自那日樾清居後的樹林中初初重逢,她的一言一行便開始失控。

江州一行,她原可以以更輕松的方式達成目的,卻偏偏選了最兇險的一種。她為了樂小義的忠義兩全,差點搭上樂小義的性命,這一點令她耿耿於懷。

如果一切重頭,她寧肯樂小義恨她,也不會再留手。

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給自己的心一個交代。

她不能讓自己越陷越深,她要讓樂小義明白,這就是真實的她,她不是什麽良善之人,不會總做利他之事,如果樂小義因為恩義對她諸事順從,始終將自己看低一頭,做一只沒有爪牙的兔子,那麽,她們之間,也就止步於此。

因為,她不需要樂小義的報恩,亦不需要樂小義做她盲目的信徒,她尚存的理智不會讓她為了這樣的樂小義付諸一切。

她會替樂小義想好退路,打點好樂小義的前途,但樂小義不再是她的救命稻草,她也不會再為樂小義回頭。

樂小義許久沒有說話,平日晶亮有神的雙眼此時黯淡下來,盯著腳尖發呆。

姬玉泫笑夠了,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隨即姿態從容地穿好裏衣,系好系帶,平躺下準備入眠。

樂小義不記得自己何時退開床側的,她放下了姬玉泫床邊的帷幔,退到屏風外,徹夜思考姬玉泫問她的那一句話,設想一切如此,她應給出怎樣的答案。

如果姬玉泫要殺掉她身邊所有人,她該背棄良知,任由姬玉泫所為嗎?

毫無保留的順從,當真便對嗎?

樂小義心頭莫名惶恐,倏爾雙肩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