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神交(第3/3頁)

他看到白貓和夥伴們一起在花叢中撲蝴蝶,一起去後山采樹蜜,一起釣魚。

還看到白貓化作少女,窩在母親懷裏撒嬌,跟父親讀書習字。

月光下,少女不舍地撲進少年懷裏,一邊祝賀他,一邊小心翼翼地藏好自己的不舍,與他拉鉤約定來年再見。他們互相依偎著睡在樹屋中,漸漸相擁,吻上對方的唇,兩顆同樣滾燙的心交換著彼此的呼吸。

到了第二年的中秋燈會,少女披星戴月地趕往約定好的橋邊,枯等了一天都沒有等到她想等的少年。

後來,少女的父母離開山谷,少女只好將全族的責任扛起,壓在瘦弱的肩膀上。

又一年中秋,山谷中下起了連綿大雨,所有貓妖都躲進屋中準備休息,少女卻悄悄穿上鬥笠蓑衣,打開門想要赴約,去尋她的心上人。

少女和另一個貓妖少年結伴而行,冒著大雨在山林中走了一夜,終於在破曉時分來到約定好的地方。

橋邊下了一天的雨,來往行人步履匆匆,往日熱鬧的花燈會也因為下雨而人跡寥寥,只有少女一動不動地淋著雨,在橋上等了一天。

可最終卻像上次一樣無功而返,她只能強打起精神,和貓妖少年連夜返回家園。

他們在路上還約定好,回去以後再也不出山谷了,可等他們回去,看到的卻是噩夢般的一幕。

族人全部被殺,被挖了妖丹,甚至被生生剝了皮。

少女最好的玩伴也在其中,睜著空洞的眼望向她,卻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靦腆又害羞地喊她“遊遊”。

猩熱的血被大雨沖刷殆盡,可空氣中依然彌漫著濃郁的血腥氣,讓人頭腦發暈。

少女想要報仇,被黑貓少年勸阻,最終少年用他的命,幫少女爭得了逃脫的機會。

族人全部喪命,她成了唯一的幸存者。

容祁有無數次都想出手相助,可他現在只是一道誰也看不見的虛影,什麽都觸碰不到,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受苦,心痛如刀絞。

少女擦幹血淚,跌跌撞撞地一路朝著東南方向前進,想要找一位從未見過的妖族前輩,求她幫自己報仇。

路過蒼羽城,她跟隨幾名弟子進入蒼羽劍派,被一位白衣劍修救下,暫時住在那裏。

少女向劍修打聽心上人的下落,卻沒尋到關於他的任何蹤跡。

她不忍麻煩陌生人,便提出告辭離開了蒼羽劍派,再次獨自一人踏上遠途,可這一次,卻差點把她送上絕路。

記憶到這裏戛然而止,後來發生的事情,容祁都已經知道了。

他握著那團黑色和血色交織的光團,一顆心好似被大手死死攥住,疼得喘不上氣來。

原來他離開後,蘇蘇竟遭受了這麽多痛苦。

與她受到的傷害相比,他只是自斷一指,根本算不得什麽。

容祁無比痛恨自己的妖魔身份,如果他並非妖魔,而是真如那個謊言所說,拜入蒼羽劍派門下,一切都會不同。

他不會一次次失約,讓她空等許久,失望而歸,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不在她身邊。

他不會讓她孤苦無助,還要她千裏迢迢去求助一個從未見過的人。

他也不會讓她獨自離開門派,遭敵人襲擊,差點喪命。

如果他並非妖魔,便不需要受偽神階的束縛,可以長長久久地與她在一起。

容祁平復下自己的心神,而後重新閉上眼,將光團貼在自己額頭,用禁術篡改其中的記憶。

只是禁術能施展的範圍有限,他只能將關於蘇蘇父母的記憶抹去,只留下後來關於滅族的記憶。

許久後,他才將光團放開,任由它飄到海平面上,然後光團破裂,融於識海中消失無蹤。

容祁離開蘇蘇的識海深處,他們的神交結束,可彼此的靈魂之間似乎仍留存著若有若無的牽引。

少年率先睜開眼,依依不舍地放開懷中少女,後退幾步,虛弱地靠在身後的墻壁上,重重地喘著粗氣。

他施了個清潔術,將地上的血跡清掃幹凈,耐心地等著。

黎明來臨前,蘇蘇眼睫顫動,醒了過來。

她眼裏不受控制地湧出熱淚,擡手撫上心口,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語著:“為什麽,為什麽?”

如容祁所說,她成功恢復了記憶。

可她恢復的那些記憶裏,她和蓬懷一起回家,卻看到族人慘死的場景。

後來她和蓬懷準備逃離,跑出山谷時,正好撞上一對主仆站在山谷外。

大雨滂沱,油紙傘下,靜靜站著一個面容清雋的黑衣少年,容貌她再熟悉不過,正是讓她苦等了兩年的容祁。

“都想起來了?”前方響起容祁低沉含笑的聲音。

蘇蘇下意識朝著聲源方向望去,石屋中沒放夜明珠,視野所及之處只有黑暗,她什麽都看不到,鼻間似乎還殘留著族人慘死留下的濃重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