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2/2頁)

良久,待藥效終於過去,容祁的眼皮動了動,卻連睜開眼的力氣都沒有,更別說從木桶裏出來。

最後他獨自在冷水裏生生泡了一晚上。

容祁閉目靠在木桶邊緣,俊美的面容慘白,濃長眼睫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青痕,薄紅的唇被牙齒咬破,氣息奄奄。

柔順烏發飄在水面上,周身都是濃郁的血腥氣。

若不是胸膛還在起伏,看上去就好似完全失去了生機。

容祁知道自己這樣既可憐又可笑,就像一只好不容易得到了一點暖意,就死死抓著不放,搖尾乞憐的犬類。

可無論如何,他都想抓住這抹突然出現在他生命裏的光。

唯一的光。

直到第二日清晨,清寒日光照進屋裏,容祁才勉強恢復了一些力氣。

他重新打水沐浴,換上幹凈的黑色勁裝。

容祁沒用早膳,有些急切地前往修習室。

到了長老快要授課的時辰,容祁看到那個戴面紗的女弟子還在——她並未離開問仙宗,卻也沒有再來找他。

吳紀寶等人終於能下床了,看到容祁,自然說了許多陰陽怪氣的難聽話。

“等弟子大比結束,你這個廢物就等著滾出問仙宗吧。”

“別以為你上次運氣好,就能一直幸運下去,你小子給老子等著。”

這一次,卻沒人再幫他出頭。

甚至,那個戴面紗的女弟子從始至終都沒有擡頭,朝著他這邊看上一眼,好似他只是個不相幹的陌生人。

容祁雙手緊攥,一顆心不停下墜,眼中微弱的光芒漸漸歸於黯淡。

他孤零零坐在講堂角落,麻木地聽著那些惡言惡語。

心中像是陡然空了一塊,有冰冷寒風呼嘯著灌入,酸澀疼痛交織在一起。

若說之前幾日,他覺得自己仿佛置身雲端,那麽現在無異於從高高的雲端跌落,重新摔回黑暗深淵,再也看不到一點光亮。

離開問仙宗後,裴蘇蘇與弓玉一起來到極北之地。

立在冰天雪地裏,放眼望去,滿目皆是刺眼的雪白。

偌大一片天地死寂無聲,好似除了他們之外,再無活物。

這裏的天脈湖底,生長著一種雲隱石,可以影響骨齡石的判斷。

當初聞人縉幫她找來這種石頭,避開了蒼羽劍派的檢查,才讓她的妖族身份免於暴露。

“你在這裏等著,我很快回來。”

“王上,萬事小心。”

“知曉了。”

話落,裴蘇蘇在周身凝聚出一個法術屏障,砸開冰面,跳入天脈湖。

無邊無際的黑暗和冰冷頓時朝著她擠壓過來。

視野一片昏暗,看不見前方的路,只能憑借意志不停下沉,再下沉。

裴蘇蘇心神微動,當年聞人縉來到此處的時候,也體會過這樣的冰寒寂寥嗎?

快要沉到湖底時,眼前忽然亮起微光,周圍的黑暗冰冷刹那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讓人心安的溫暖。

在不該出現在湖底的晴朗日光下,裴蘇蘇看到了聞人縉的背影。

他身上白衣纖塵不染,只有袖口和袍角繡著精致雲紋,長身玉立,柔順青絲只以竹簪松松挽起,散在身後。

察覺到她的到來,他緩緩轉過身。

聞人縉面容俊美清冷,看向她的狹長眼眸卻噙滿了溫柔,唇角彎起柔和的弧度。

他手中拿著戒尺,語氣頗為無奈,嗓音清潤溫磁,“蘇蘇,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修行不可懈怠。”

聞人縉是旁人眼中高不可攀的仙君,可在裴蘇蘇面前,他永遠都是溫柔包容的。

即便她再怎麽頑劣偷懶,他都不舍得對她語氣重半分。

“夫君……”聽到熟悉的低沉嗓音,裴蘇蘇立刻紅了眼眶,連忙加快速度朝著他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