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火葬歸途(第2/3頁)

丹後奚落的笑容從未停過。

攀上山谷,走入了鄉村小道。

“不好意思,我想四處晃晃再回去。”

丹後弓彥和大家道別後,便往與村子反方向的另一頭走去。那一帶是溫泉區,還有一間溫泉旅館。雖說是溫泉旅館,也只有住在附近的人才會去光顧,充其量只能說是那一帶的公共澡堂。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那間溫泉旅館有賣雜貨和藥品,現在已經沒人購買戰前的東西,所以應該還有沒賣出的存貨,像是戰爭期間流通所謂卡爾莫寧①,雖然那時我只要喝點酒就睡得著,不需要靠什麽安眠藥,可是最近深為失眠所苦。原本就想去趟溫泉旅館,看看能不能買到戰前留下來的卡爾莫寧,後來丹後先行離去才猛然想起。於是我也先行脫隊,想追上丹後。走了三町後,他卻往回走。

“怎麽了?不是要去溫泉旅館那邊嗎?”

“就算去那邊也無法解悶,我先走了。”

從這裏到旅館還有四五町之遙,那個村子只有十五戶人家。

溫泉旅館老板約莫四十上下,一副看起來還蠻精明的斯文模樣,聽我說明來意後,他說:

“是啊!有時也有客人為了買東京沒有賣的東西,特地跑來我這裏找。因為不曉得現在行情,還是別賣比較好。以前就是因為什麽都不知道,賣得太便宜,結果大虧本,現在已經沒什麽庫存了。”

“可以麻煩你找找看嗎?如果有的話,用黑市行情賣給我也行。”

“我是不知道什麽黑市行情啦!聽說都是幾百倍幾百倍地賣呢!”

“藥品從以前就是照九倍價錢來賣,食物的話大概有百倍,不過我看現在藥品應該也有百倍行情吧!價錢等會兒再商量,先看看到底有沒有我要的東西吧!”

以前的藥收納於架上一角的紙箱,雖然每個都拿起來察看,可是沒有我要的。因為受到老板很多照顧,總覺得不買些什麽有點不好意思,所以買了胃腸藥、驅蟲藥,還有其他兩三種藥品才離開,結果沒一件能夠立刻派上用場。

“卡爾莫寧?那是什麽藥啊?”

“幫助睡眠的藥。”

“我想起來了。三個月前,歌川先生家的客人南雲先生和歌川先生的妹妹由良婆婆來這買了一堆東西,那時好像有買什麽安眠藥之類的。”

歸途天已全黑。山毛櫸林一片昏暗,走起來十分危險,只能憑借微微亮光穿過歌川家後山的捷徑,走到通往三輪山的山徑。打算從那裏繞到後門,正準備下坡時,在後門巧遇剛從禪寺那頭走來的一馬。

“喲!是你啊!你自己也很晚回來嘛!”一馬顯得有些驚訝地說。

“跑去溫泉旅館那裏買卡爾莫寧,想看能不能碰運氣買到戰時留下的藥品,沒想到被由良婆婆搶先一步。”

“原來如此。那間溫泉旅館的存貨最近可成了搶手貨呢!寫封信叫我先幫你買下來不就得啦!我去草林寺商談關於妹妹葬禮一事,沒想到沒半個人在,只好坐在本堂發呆了三十分鐘。”

這時,從大門方向的斜坡出現手電筒一晃一晃的光影,原來是海老冢醫生。認出是我們後,他愣了一下,才對我們打了聲招呼:

“王仁豪傑也化成一縷煙了嗎?”

王仁化成了一縷煙。居然從這家夥口中聽到我心裏的話,難不成這家夥是我肚子裏的蛔蟲?不只王仁,大家終究都會走上這條路。海老冢這家夥不知在叨念什麽,恍惚的我仿佛被敲了一記。

這時,我突然驚覺一件很糟糕的事,腦中開始一片混亂。

我剛向一馬提過,稍早前和攀上山谷小徑、準備往村道走去的三人道別時,也提過同樣的事,那就是我說我要去溫泉旅館買卡爾莫寧。王仁陳屍現場,發現玻璃瓶內摻有安眠藥。此外,珠緒小姐的枕邊也散落著可疑白色粉末。老天,我竟然忘了這事。

我還一副故意誇耀自己常用卡爾莫寧似的,演技真是拙劣。很在意會被大家視為嫌疑犯,心情馬上變得郁悶,不太愉快。

和海老冢醫生在廚房入口分手,我們繞過花園往別墅走去時,看到四位僧人、多門老爺和由良婆婆,一起坐在白天還是靈堂的主屋大廳用膳。

一馬走近大廳走廊,問:“這是怎麽回事啊?和尚們怎麽會在這裏?害我一個人傻傻地在本堂坐了三十分鐘呢!”

“詩人還真是不解世事啊!”多門斜睨一馬一眼,不屑地說,“做完法事,本來就該招待僧人用齋,這是日本自古以來的習俗啊!”

“請問有什麽事嗎?”老僧人微笑地問一馬。

這位僧人戰前曾在大學教授印度哲學史,是日本知名的佛教學者,因為出身此村落,所以戰時便回來村中禪寺避難,是位光看外表完全看不出是位學者的窮酸老僧。

“沒關系,不打擾您用膳,明早再請教您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