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羅伯茨醫生(續)(第2/3頁)

羅伯茨愕然。“你開玩笑吧,波洛先生,我怎麽可能記得住?”

“想不起來?試試吧,都指望你了。比如第一輪,第一局的將牌應該是紅心或黑桃,不然某一方肯定要輸五十分。”

“我看看——這是第一局。對,我記得將牌是黑桃。”

“下一局呢?”

“某一方輸了五十分——但我想不起是什麽牌了。說真的,波洛先生,你不能指望我有那麽好的記性啊。”

“所有的叫牌和手牌都不記得了?”

“我得過一次大滿貫——我記得,而且是加倍的。還有一次輸了很多,叫了3無將,結果輸慘了。不過那是在後面幾輪。”

“那次的搭档是誰?”

“洛裏默太太。印象中她當時臉色不太好看,可能是不希望我叫得太高。”

“其他的牌局都沒印象了?”

羅伯茨大笑。

“親愛的波洛先生,你真以為我都記得住嗎?首先,當時發生了謀殺案——再精彩的牌局也從腦子裏溜走了——而且後來我至少又打過十二輪牌。”

波洛看上去相當氣餒。

“對不起。”羅伯茨說。

“也不要緊,”波洛慢吞吞地說,“本來還指望你至少能記得一兩局的內容,說不定可以借此回憶起別的事情。”

“什麽別的事情?”

“噢,比如說,你可能注意到搭档把很簡單的一手無將牌打得一團糟,或者對手某張明顯可打的牌沒打出來,讓你撿個便宜、白贏了兩局……諸如此類。”

羅伯茨醫生突然嚴肅起來。他在椅子裏上身前傾。“啊,我看出你的用意了。抱歉,一開始我以為你純屬胡扯來著。你是說謀殺——兇手得手之後——打牌時的表現會有明顯變化?”

波洛點點頭。“你抓住重點了。如果你們四位都熟悉對方的打牌風格,那麽這種線索就非常有價值。某人的表現突然改變,技巧全無,錯失機會——牌友一定會即刻發覺。不巧,你們彼此都很陌生,牌路的變化就不那麽顯著了。不過醫生,請你好好想想,記不記得什麽異常情況——有人突然出現莫名其妙的失誤嗎?”

羅伯茨醫生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搖搖頭。“沒用,我愛莫能助,”他坦言,“實在想不起來。我能說的上次都說了。洛裏默太太的牌技一流——我沒發現她有什麽失誤,從頭到尾都發揮完美。德斯帕也打得很不錯,風格很穩健,叫牌恪守常規,從不超越常理冒大風險。梅瑞迪斯小姐——”他猶豫了。

“嗯?梅瑞迪斯小姐怎樣?”波洛催促。

“我記得她有過一兩次失誤——那天晚上的最後幾局。不過也許是因為她累了,經驗也不足。她的手還發抖——”他停住了。

“她的手什麽時候發抖?”

“什麽時候?我忘了——我想她只是緊張而已。波洛先生,你害得我開始胡亂猜測了。”

“真對不起。還有一件事要麻煩你。”

“是什麽?”

波洛慢吞吞地說: “很難表達。是這樣,我不想問你傾向性過於明顯的問題。如果我問你是否注意到這個那個——唔,就等於給了你先入為主的印象,你的答案就沒那麽有價值了。換一種方式吧。羅伯茨醫生,請你描述一下打牌那個房間的裝飾和擺設。”

羅伯茨醫生一臉震驚。

“那個房間裏的東西?”

“麻煩你了。”

“朋友,我都不知道要從何說起。”

“隨便開個頭吧。”

“啊,有很多家具——”

“不,不,不,具體一點,拜托了。”

羅伯茨醫生嘆了口氣,拿出拍賣會主持人的滑稽口吻。

“一張蓋著象牙色錦緞的長沙發,一張蓋著綠錦緞的同款沙發,四五張大椅子。八九張波斯地毯,一套十二張鍍金小皇帝椅。威廉和瑪麗牌的櫥櫃。我簡直成了拍賣行的職員。非常美的中國櫥櫃。大鋼琴。還有其他家具,但我沒特別留意。六張水準一流的日本版畫。兩幅鑲在鏡框裏的中國畫。五六個非常漂亮的鼻煙壺。幾個日本象牙墜子單獨放在一張桌子上。幾件舊銀器——估計是查理一世時代的杯子吧。一兩件巴特爾西亞琺瑯器——”

“精彩,精彩!”波洛連聲喝彩。

“一對英國的古董陶土小鳥——好像還有一座拉爾夫·伍德的雕像。幾件東方的寶貝——精美的銀器,一些珠寶首飾,這方面我不太了解。記得還有幾只切爾西小鳥。噢,還有幾個裝在盒子裏的微縮模型——特別精致。不止這些,但其他的我想不起來了。”

“太棒了,”波洛贊不絕口,“你的觀察力真不一般。”

醫生好奇地問: “其中有你惦記的東西嗎?”

“最有趣之處就在這裏,”波洛說,“你如果提到我惦記的東西,那我會嚇一大跳。不出所料,你沒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