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第3/8頁)

一間臥室裏空空如也,另一間卻有個睡袋,但因房頂滴水而早已潮濕。墻上釘著的圖片是唯一能夠證實房主身份的資料。走近一點,他發現這都是些照片,合起來像一套影集似的。即使在雷布思不太專業的眼光看來,也可以肯定它們都拍得很好。一些照的是潮濕有霧的愛丁堡,色彩有些蕭瑟,另外一些是天氣晴朗中的愛丁堡,但也比較黯淡。一兩張拍的是個女孩子,年齡不太容易辨清,她正在擺動作,但笑得嘴巴張得大大的,顯得不太嚴肅。

睡袋旁邊是個垃圾袋,裝著半袋子衣服,再旁邊是一小疊折角的平裝書:哈蘭·埃裏森、克裏夫·巴克、拉姆塞·坎貝爾,都是科幻小說和恐怖小說。雷布思把書放回原來的位置後,轉身走下了樓梯。

“都拍完了,”攝影師對他說,“我明天就把照片給你。”

“謝謝。”

“順便說下,我也照肖像照,你想給祖父母來組完美的合家照嗎,或者你的兒子和女兒?這是我的名片。”

雷布思接過名片,拉上雨衣,向自己的車走去。他不喜歡照相,尤其是給自己照。不僅是因為他照得不好,還有更多的原因。

他私下裏懷疑:照片真的能偷竊靈魂。

回警局的路上,車在午間擁堵的路上緩慢地移動時,他想象著妻子、女兒和他拍的家庭照會是什麽樣子,但不行,他想象不出來。自從羅娜把薩曼莎帶去倫敦後,他們就天各一方了。薩米仍然寫信,但是雷布思總是回得很慢,她好像對此深感不快,寫得也越來越少了,在上封信中,她祝福吉爾和他能生活開心。

他沒有勇氣告訴她,其實吉爾·坦普勒幾個月前就已經離開他了。告訴薩曼莎可能沒什麽,但他不能忍受的是羅娜會聽到這一消息。這是他失敗情感經歷上的又一個傷痕,吉爾已經和本地無線電台的一個音樂主持人在一起了。雷布思無論什麽時候走進任何一家商店或者加油站,或是經過任何小區一扇開著的窗戶,總能聽到他充滿熱情的嗓音。

當然他一周還可以見到吉爾一兩次,在開會時、在警局,也可能在犯罪現場,尤其是現在他升職到和她一樣的級別:約翰·雷布思探長。

唉,這個案子夠長久了,不是嗎?跨時長而且難解,充滿著個人的苦楚。他確信:正是如此,他才升了職。

他也確定他再也見不到裏安了,不會在晚宴後,也不會在十分失敗的做愛之後見到她了。這次他又失敗了,躺在裏安旁邊,發現她的眼神和吉爾·坦普勒一模一樣時,他感到內心很受傷。要找個裏安的替代者嗎?他感覺自己太老,已經力不從心了。

“確實老了,約翰。”他自言自語道。

他感覺到自己的確餓了,經過下一個交通燈就有家酒館,他終於可以吃頓午餐了。

薩瑟蘭郡酒吧很是安靜,一周中總有幾天人比較少,而周一就是其中的一天。到這天都已花光了錢,已經沒什麽可期盼的了。正如服務員向他提示的一樣,酒館不可能滿足一位來吃午餐的顧客的需求。

“沒熱菜,也沒三明治。”服務員大聲說。

“那就餡餅吧,什麽東西都行,只要能下酒。”雷布思用乞求的口氣說。

“如果你想吃飯,這附近有很多餐館。我們酒館主要賣各種啤酒,可不是油炸食品外賣店。”

“有薯片嗎?”

服務員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什麽口味的?”

“奶酪的和蔥香的。”

“賣完了。”

“那鹽焗的吧。”

“也賣完了。”服務員再次幸災樂禍。

“好吧,那你們他媽的到底有些什麽?”雷布思更加沮喪了。

“還剩兩種口味的,咖喱雞蛋味和熏肉土豆味的。”

“雞蛋味的?好吧,給我各來一袋。”雷布思嘆息道。

服務員蹲到櫃子下,找著盡可能小的和過了期的袋子。

“有堅果嗎?”雷布思寄予最後一絲希望問。服務員擡起頭,回答道:“有幹烤的、鹹的、加醋的和辣味的。”

“各來一袋,再給你40先令。”雷布思原本覺得自己會餓死,現在好了,總算有東西可吃了。正當他要喝完第二杯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推門而入,還在門口就指著要食物和飲料。當他看見雷布思時立刻笑著湊了過來,坐在旁邊的高腳凳子上。

“好啊,約翰。”

“下午好,托尼。”

麥考爾探員試著讓自己巨大的軀體在小高腳凳上保持平衡,考慮到站著會更好些,他就一只腳踏著橫杆,手肘撐在光滑的吧台上,饑腸轆轆地盯著雷布思。

“給我來袋薯片。”

雷布思把一袋薯片遞給他,他立刻抓了一把塞進嘴裏。

“你今早去哪兒了?”雷布思問道,“我接了一個打給你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