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第4/13頁)

“喂,你們倆在這幹他媽啥呢?”話還沒說完就咽了回去,“哦,是您呀,弗萊特先生。沒認出來您的車。”

“你好,阿諾德。”弗萊特平靜地說,他的眼睛盯著前面緩慢地挪動攤子的男孩,“最近如何啊?”

男人緊張地笑了:“手腳都很幹凈啦,弗萊特先生。”

現在弗萊特才屈尊把自己的腦袋轉向男人,“很好。”他說。雷布思從來沒聽誰把這兩個字說得這麽有威脅意味,現在前面的路沒有障礙了。“保持現狀。”弗萊特說著開動了車子。

雷布思盯著他,等著他給出一個解釋。

“性騷擾,”弗萊特說,“兩次前科,猥褻兒童。心理學家說他現在沒有問題了,但是我不能確定。那種事情,百分一百的肯定都不夠。他在這個市場工作有幾個禮拜了,幹一些卸貨裝貨的活兒。有時候他會給我一些很好的信息,你知道的。”

雷布思能夠想象得出來,弗萊特能夠讓這個看上去健壯結實的男人乖乖聽自己的話。如果弗萊特告訴市場商販阿諾德的那些秘密,他不僅會丟掉這份工作,而且會遭一頓打。也許這個男人現在狀態很好,也許的確是的,用心理學的話來說就是“是社會大家庭的一員”。他為自己的罪行付出了代價,現在正試圖改邪歸正。那麽會發生什麽?警察們,像弗萊特和雷布思本人(如果他誠實的話)這樣的人們,會利用他的過去將這些人變成他們的消息來源。

“我有很多消息來源,”弗萊特繼續說,“他們和阿諾德並不完全相同。有一些人是為了賺錢,另一些人則純粹是因為他們沒有辦法閉嘴。對我這樣的人說出他們所知道的關於某人的事情,會讓他們覺得自己很重要,他們覺得自己掌控著信息。像這樣的地方,如果你沒有一兩個合適的線人和一個不錯的人際網絡,那麽結果就是輸。”

雷布思只是點點頭,但是弗萊特似乎對這一話題充滿了熱情。

“從某種程度上講,倫敦太大了。可是換個角度看,倫敦就很小,人們之間都彼此認識。當然了,這兒也有河水南北之分,南北的不同堪比兩個國家。但是,地方劃分的方式、歸屬感、那些同樣的面孔,有時讓我覺得自己是一個騎著自行車的鄉村警察。”由於弗萊特已經轉向了自己,雷布思再一次點了點頭。心裏頭他想的卻是:來吧,一樣的故事。倫敦比其他任何地方都更大、更好、更粗暴、更艱難、更重要。以前他也有這樣的態度,和那些來自蘇格蘭場的警察參加課程,聽那些來自倫敦的訪客做的講座。弗萊特似乎不是那種講課的類型,可是實際上,每一個人都是講課的類型。雷布思實際上也經歷過這樣的時候,當時他誇大了愛丁堡警察所面對的問題,這樣在其他人的眼中,他看上去就會更加堅強、更加重要。

還是需要面對現實。警察工作就是無數的書面工作和計算機工作,只是有某些人站了出來,告訴大眾真相。

“就快到了。”弗萊特說,“左手第三條街——基爾默路。”

基爾默路位於一片工業置地內,因此到了晚上就顯得很冷清了。這條街在一個地鐵站後面,和其他的許多小街小巷交錯在一起。雷布思總是覺得地鐵站應該是熱鬧的地方,坐落於繁華的鬧市。可是這個卻位於一個窄窄的後街上,遠離公路、公交車路線,或者是火車站。

“我不明白。”雷布思說。弗萊特只是聳聳肩膀搖搖頭。

晚上從地鐵站裏走出來的乘客會發現,他們獨自一人走在路上,經過那些網眼窗簾遮蓋著的窗戶,裏面還透出電視機的亮光。弗萊特告訴雷布思一條人們最常走的路徑,那就是從工業用地穿過去,再穿過後面那片公園。公園平平淡淡,沒有生氣,只有一個球門柱,兩個橘黃色的交通圓錐路障代替了其他球門設施。公園的一邊有三個高大的建築,還有一些低矮的住房也正在建造中。梅·傑瑟普曾經建造了其中的一個房子,她父母住在那兒。她十九歲,找了一份不錯的工作,但是這份工作下班晚,不到十點鐘她的父母就開始擔心她的安全。一個小時後傳來一聲敲門聲,她的父母趕緊跑過去應門,如釋重負。卻發現站在門口的是警探,告訴他們梅的屍體被發現的噩耗。

事情就是這樣了。似乎兩個被害者之間並沒有什麽關聯,沒有真正的地理上的關聯。弗萊特指出,所有的兇殺案都發生在河的北岸,他指的是泰晤士河。一個妓女、一個辦公室女經理和一個酒水店助手之間到底有什麽共同點呢?雷布思要是知道可真是見鬼了。

第三宗兇殺發生在北肯辛頓最西邊的地方,屍體是在一條鐵路沿線找到的,一開始是交警著手調查工作的。死者是舍莉·理查茲,四十一歲,未婚,無職業者。到目前為止,她是唯一一位非白人受害者。他們開車經過諾丁山,拉德布羅克叢林路和北“肯”(弗萊特這麽叫北肯辛頓),雷布思被這一整個布局觸動了。一條街道,全部都是寬敞豪華的別墅,可是突然之間,你就會進入一條滿是垃圾的肮臟小路,旁邊樓房的窗戶上搭著木板,路邊的長椅就是流浪漢的家,你根本難以想象富人和窮人就這麽比鄰而居。在愛丁堡這種事情是絕對不會有的,在愛丁堡,各個階層之間有較為清晰的界限。但是這個,簡直太令人難以置信了。用弗萊特的話說:“一邊是種族暴徒,另一邊是外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