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幣咯咯響(第2/3頁)

(三)

新城隆明是個插圖畫家,他所畫的具有肉感的風流美女獲得了讀者和作家的好評,目前各個雜志都爭著刊登他的作品,使他成了很紅的畫家。

新城走過的道路是不太平坦的。他畢業於某二流私立大學,先在一家小藥品公司當職員,幾年後因向懸賞小說投稿被錄用,又變成了作家。當了作家之後,也曾專心致力於發表作品,但幾乎沒有寫出什麽成功之作,一直相安於二流作家的地位。沒有想到在給自己的小說揮筆做出的畫,卻獲得了比小說更好的效果,讀者的反應非常好,連從事寫作的同人也指名要他配畫。對自己寫小說的才能感到絕望的新雄,從此毅然轉向了插圖畫家。第二次改換工作使他走了好運,今天成了屈指可數的熱門插圖畫家。

三年前,他在熱海市購置了別墅作為休息場所。可是,近來很忙,使這裏成了第二個工作間,他不是那種敷衍了事的藝術家,而總是根據小說的內容恰到好處地給以插畫,所以深得作家的好評。

一般認為插圖畫家的使命在於提高作品的藝術效果,只有通過插圖激起讀者閱讀小說的興趣,才算是完成了插圖的使命。如果畫家任意自作主張,把與作品內容根本無關的所謂“藝術性”的插畫放進作品裏,那就會使讀者莫明其妙,也為作家所不齒。

可是插圖始終只能是作品的附屬品,有作品才有插圖,而不是相反。插圖是不能獨立存在的。如果想畫“獨立的畫”,那就別當插圖畫家。

新城還能準確地判斷出作家希望把作品的哪個部分用畫表現出來,因為他原來當過作家,所以很理解作家這方面的心理。由於作家愛好不同,有的喜歡具體描述作品內容的畫,有的喜歡抽象和變態的畫。

當然,也有人在評價新城時,汙蔑他是個向作家討好的“繪畫藝術家”。可他是當代數得著的熱門插圖畫家,這一事實是誰也否認不了的。

(四)

“硬幣咯咯響”的事發生後,又過了約兩個月,到了四月中旬,新城在熱海街上散步。這座三面環山,只有東面朝向相模海灣的溫暖的城市,已經帶有初夏的情趣。街上已顯現出黃金周(原注:指日本四月末到五月初連續假日較多的一個星期)快到了的那種氣氛。海上映著光輝,山邊鋪上了新綠,在人工海水浴場上,那些迫不及待的會遊泳的孩子早就在戲水作樂了。隨著宜人季節的漸漸來臨,這座城市的氣氛也慢慢地顯得興旺起來了。

新城最喜歡熱海的這個季節,四月到五月,他的工作間可以說搬移到了這裏,只是從事接待工作的妻子很難與他同行,所以近來總是“只身赴任”,為了做好工作,這樣反倒更好。

在沿海的大街上,大飯店櫛比鱗次。舉行夏季節慶的時候,從各條街上擡出的節日彩車,匯集到這條街上,真是人山人海。從海岸街的“宮松”前面沿著海岸的遊人道向後樂園那邊走去,進入熱海海濱公園,再來到大野店前面,順著和田川向山丘地帶爬上去。他的散步路線大體就是這樣。

這座不算太大的城市,所有的大街小巷他幾乎都走遍了。比起那些有歷史淵源的古跡和神社佛閣來,新城更喜歡充滿居民生活氣息的胡同小巷。一邊是現代化的大旅社和高層建築,一邊是當地人的儉樸生活,這就構成了一幅生動的“圖畫”。

特別在黃昏時節,藝妓身著盛裝從美容院出來,撩著衣襟匆匆去酒宴席上陪客,那是這個市鎮上特有的風情。即使情趣相同,經這個鎮上的女子做作出來,也會更具有魅力。歷史和傳統並不是一夜之間鑄成的,這些女子所帶的情趣,具有沉著而紮實的深厚功底。

熱海的黃昏要比別處早30分鐘,因為西邊環繞著鷹巢山和玄嶽的伊豆山,斜陽會早早地滾落到連綿的山巒後邊去。正因為如此,才縮短了這個市鎮的日照時間。可是,殘陽和昏暗交織著的黃昏時間卻顯得很長。陰影從海那邊漸漸迫近,余暉從西山後邊射出,巧妙地協調起來,形成了市鎮上那種柔和的情調。那是光和影的調和體,使這本來就帶有長夜色彩的市鎮,對過短的白晝更加依戀不舍。

行走在大街上,使人吃驚的是工地特別多,那都是些運來了許多建築機械的大工地。昨天的舊建築已經拆毀,裝卸車來來往往,大吊車高聳入雲,鋼筋正在組裝,這充滿了生機的景象說明當地正走向興旺發達。

象這樣接連不斷地建築新樓房,改建舊樓房,讓人擔心是否有利可圖,但這是局外人多余的顧慮。熱海根本不顧這些,以它雄偉的膽略在日新月異地進行換裝。新城從把熱海當作別墅城市之後,就發現這個市鎮有一種無止境的樂天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