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敵(第4/9頁)

巖城講述這一切,都是以向三田告苦的口吻說的。和一個女人同居了兩年,現在又離開了,目前自己孤零零地在一個房租低廉的小公寓裏住著。

“與我相反,你不是獲得偉大的成功了嗎?”會面時,他忽然口氣粗魯起來,並且發出了卑劣的笑聲。原來和他最初會面的地方,是新宿背面的一個小酒館。那時對他的第一印象,是顯得有些邋遢。

經過這五年,更加嚴重了。過著東遊西蕩的淒涼生活,身心俱已荒廢不堪,沒加入暴力團就算是不錯啦。

巖城當然還兜銷百科辭典,可他只收款交款,手裏卻不存有書,好像過去曾私吞過公款。這是三田不能過於非難的。從此開始,巖城就進行了無休止的恫嚇與敲詐。

三田在發現桑介殼蟲天敵的同時,也發現了自己本身的天敵。三田自和巖城重逢以後,才和信人間也有天敵存在。

照此下去,就像桑介殼蟲被它的天敵吃光體肉而死去一樣,自己也會被巖城搞到敲骨吸髓的地步,好不容易蓄得的榮譽,都會變成喂肥巖城的甜漿了。

只有巖城是從根本上威脅三田生存的天敵。為了自己活下去,無論如何也必須把他除掉。動物對天敵是無抵抗的,而且承認被吃掉是宿命的必然。

但是,人和動物的區別,就在於為了自衛而對天敵具有挑戰的能力,即在被天敵吃掉之前先把對手幹掉。不用說,對手比自己占有壓倒的強大優勢,但自己這方面也絕不是沒有可以利用的機會。

殫精竭慮之後,決定必須制敵於先。這就是所謂人之所以為人的道理啊。

“那不是個非常漂亮的未婚妻嗎?把這個美人隨便侵犯了,他也不會公開這件事的啊。”巖城終於刺探出三田未婚妻的存在,想來是不可能長期隱瞞的。巖城這樣說出來的時候,三田的意志就堅定起來了。

結婚儀式定在一個月以後,在這之前,非把這個可怕的天敵處理掉不可。

三田以超過飼育三田桑介殼。生蜂的熱情,為幹掉巖城的計劃而絞盡了腦汁。

殺掉他,這件事本身想來並不怎麽困難。殺了以後,調查巖城周圍,也許會一個一個地露出和他有關系的人來。

到了那種時候,把自己暴露出來就糟了。只要剩下一個和巖城有關系的人,殺人便是一場大賭博。

但是關於這一點,三田以為還是可以放心的。簡單一句話,兩人屬於共犯關系,比起三田,巖城那方面當然要輕一些;然而他站在恫嚇者立場,擔心暴露過去的罪行,心情也是同樣的。

而且,由於巖城有敲詐的陰暗意識,他似乎隱瞞著和三田之間的關系。迄今為止,數次會面的場所,都選在了遠離彼此生活圈的地方。

知道他們背後關系的人,一個也沒有。

“百科辭典呀!”三田注意到這個進大的盲點了。他從巖城那裏被強買了高價的百科辭典。三田本來有一套最有權威的H社的百科辭典,但因自己有弱點,又買了不需要的英文版百科辭典。

可交了款,巖城卻沒有送來辭典,似乎應當警惕巖城私吞了公款。如果賣貨單上記著三田的名字,從那裏就有暴露自己的危險。已經持有H社的一套,又購買了這套書,這就容易成為被懷疑的嫌疑對象了。

他不露痕跡地向巖城詢問:“日前,從你那裏定購的百科辭典怎麽樣了?”

“過幾天就給送來。”

“老是過幾天過幾天的,已經定了合同相當久了。你作為合同人要是把我的名字記在賣貨單上,這對公司那方面恐怕不合適吧。”

“貨單上?”巖城微笑了,

“沒有那樣的事啊!”

“沒有?我已經交了錢啦。你收了錢.不是就把購入者的姓名記下來嗎?”

“你是例外呀!如果那麽需要百科辭典的話,不是同樣可以重新訂購一套嗎?”

“那錢怎麽處理了?”

“一點微不足道的錢,叫我當買煙錢受領了,所以等到什麽時候也送不來百科辭典啊!”

“那麽,我的名字就沒記入當初的賣貨單上了!”三田一面隱起內心的竊喜,一面故意發怒地說。

“你做錯了!還不滿足嗎?對你來說,那不是一筆大款嗎!富有的新娘馬上就要帶來全部陪嫁錢,我也是個幸運的人哪!”

這就是所謂僥幸成功吧。關於百科辭典確實是什麽記錄也沒留下,這就使他和巖城之間什麽可抓的線索也不存在了。他沒有家族,也沒有親友,現只寄生在三田名下。他從世上消失掉,誰也不會哀悼他。

除掉一個害蟲,世上將相應地明朗化起來。而自己卻是世上所必需的,幸虧有了自己,才不知有多少果樹栽培家及果樹被挽救下來。

而且使藥害減少,使自然界生物平衡得到恢復,這樣有用的人材,難道能讓像巖城那樣的害蟲蠶蝕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