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狐狸精的尾巴(第4/4頁)

“對不起,想問一下,你曾經結過婚嗎?”

“沒有。”

“頭一次結婚,就心甘情願地想跟七十六歲的老人結婚嗎?”

“是這麽考慮的。現在是七十六歲和二十三歲,可是過了十年就是八十六歲和三十三歲了。年齡差不起變化,可是年齡比例在縮小。我認為結婚不能只看年齡差,而是看是否把對方當作人生伴侶,相互愛慕,相互信賴。”

好一派誇誇其談,論調正確。似乎是預先準備好的公式化的發言,令聽者索然無味。

再說父親是否能保證活到八十六歲呢?作為兒子的真吾此話無法啟口。

父親對真知子的一席話,滿意地直點頭。

“對不起,想問個尖銳的問題,你以前戀愛過沒有?”

“如果我說從來沒有這是撒謊。我對年輕的不感興趣,作為人生伴侶,我只願意把自己托付給我所尊敬的人。現在的年輕人以我為中心,很少為對方著想,所以我對年輕人怎麽也尊敬不起來。對您父親,我是從心底裏表示敬意的。”

“你剛才提到把自己的一生有所托付,那你巳經考慮到父親是高齡吧?”

真吾暗示道把人生托付給余生有限的老父,日子是不會長的。

“年輕的情人,人們祝福他們會白頭偕老的,如果結婚後又離了婚,祝福也就成了空話。結婚不是保證今後能共渡人生多少歲月,而是否有可能期待對共同的人生充滿無限希望。”

又是一席公式化的發言。

“很遺憾,你沒考慮到對高齡的父親有多長時間的可能呢?”

“不,‘可能’不可用歲月的長短來衡量,往往在瞬間凝縮整個人生。為此瞬間,自己的人生才有價值吧。當我遇見您父親時,我才感覺到這一點,我的一生就是為您父親所準備的……”

她侃侃而談,娓娓動聽的話語,正中父親下懷,他連連點頭大加贊賞。

真吾再也不想說什麽了。真知子的字字句句像是純情小說中的節選。

這一套愛的理性概念,容不得世俗的反駁。然而熱戀中的情人,即便海誓山盟不變心,有朝一日,男女中的一方變了心,那一切就是虛幻的泡影了。

真知子的答辯是預先作了充分準備的。她下的定義是愛不是保證,而是有可能期待的。她在和真吾見面之前,似乎作好了樣板答案。

積累人生豐富經驗的老父,理應該看透世俗的陰暗面,然而面對真知子所遊說的純情理論,卻陶然而醉,冼耳恭聽,大為贊賞,其最終的結局不容樂觀。

真吾敗輸於真知子。這恰恰應驗了父親說過的真吾會滿意真知子的話。

這天的會見結束了。真吾的姐姐在國外。真一郎把真知子引薦給真吾,不用再走其他的過場了。老父在真吾面前,擺出一副和真知子是夫婦的樣子。信口開河說新婚旅行是否要周遊列國啊等等。

真吾和安井真知子見面後,留下了解不開的疑團。她不僅容貌端正,而且談吐彬彬有禮富有知識氣息。倘若由真吾帶她出入社交圈,決不遜色。但是,整體形象是曖昧的,毫無令人難忘之處。

她的經歷、家庭關系、生活環境、身世、性格、生活方式、交往的朋友等一概模糊不清。

真吾和她告別後,她的容貌、服裝以及服飾用品,仿佛都已漂入雲霧中朦朦朧朧的。

見面時——歷歷在目,一分別幾乎過了不少時間似地印象即刻淡薄,而且留下的只有形跡可疑。

真吾告誡自己,開始見面時對她存在偏見認為她是詐騙父親的狐狸精,這種偏見都已被她否定,也許才導致印象淡薄、疑惑。但是,真吾的本能已嗅覺到真知子身上散發出危險的氣息,她說尊敬父親,相處僅兩個月之久就算尊敬嗎?她還說為了和父親相會,她已準備了自己的半生,這是一副動人心魂的迷湯藥。

孤獨生活的老人,被一位年輕美貌的女人灌了這種迷魂湯藥,還能抵控得住嗎?所謂迷魂湯藥就是詐騙對方時才使用的。

在談情說愛的言辭中,也有用迷魂藥的,那是因為在愛情裏有欺騙隱滿的因素。無論多麽純潔的愛情,都逃避不了這種因素。

此時此刻,真吾突然想到:

“結婚不是保證,而是有可能期待。沒錯!這條狐狸精!露了馬腳,吐了真言!”

她和父親結婚之時,從最初就不提人生的保證。

假如父親活到平均壽命,還有二三年,憋著勁兒再活十年,在這期間她將浸吞老父多少財產!那個女人,期待父親的財產,才想結婚的。

真吾心裏盤算著:不能讓父親和那只狐狸精結婚,要揭露狐狸精的真面目,必須讓父親盡快覺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