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沉屍滅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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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一個月就滿九十歲了。根據醫生的診斷本來最多只能活三個月,結果居然活了一年多。得了胃幽門原發性癌症以後還活了一年多,這種頑強的生命力真是令人驚嘆不已。父親已享盡天年,大概不會有什麽可遺憾的了。

但是活的年歲越大,遺屬的思念就越深。上田成吉是長子,所以陪伴父親的時間最長。他這個孝子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在葬禮期間,他作為喪主還能強打精神,但在舉行完告別儀式、把父親的遺體火化以後,全身就像虛脫了一樣,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

一想到父親已經不在了,上田就覺得心裏空蕩蕩的,好像有陣陣冷風穿透了他的胸膛。幸好母親還健在。在查出父親身患癌症時,上田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沒想到,父親真的走了以後還會有如此強烈的失落感。

要是母親也走了,上田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承受得住。自己也已經是五十歲的人了,卻仍然沉浸於喪父的悲痛中而無法自拔,這說明自己仍然離不開父母。上田覺得自己太脆弱,但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母親和弟妹們倒沒什麽。母親從長時間的看護中解脫出來,反而是一臉的輕松。

“你爸爸活到這把年紀,也沒什麽好遺憾的了。”母親說。家人在素宴上興高采烈。要是有卡拉0K的話,大概都能唱出歌來。長子與長女、次子對父親的思念並不一樣。成吉很羨慕兄弟姐妹們那麽想得開。

“哥哥,爸爸活到這把年紀,都該成仙了。”弟弟安慰他說,但是上田卻越來越深切地感受到了喪父的悲痛。

葬禮結束了,除了沉浸於對死者的思念之外,再沒有什麽可做的了。這時才真正不得不面對與親人訣別的淒涼時刻。

從火葬場出來,親友們一起到附近的日式飯館吃了一頓索宴。上田成吉和家屬回到家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在素宴上被大家頻頻勸酒,再加上連日的疲勞,成吉的腳步已有些不穩。醉酒加上疲勞,大概今天晚上能暫時忘掉喪父的悲痛吧。

成吉來到自家的門前時,突然有一種不祥之兆,讓他感到忐忑不安。上田覺得自己已經看慣了的住宅籠罩著一種不祥的氣氛。乍一看和出門前並沒有什麽不同,但總貨得黑暗之中的家,孕育著一種惡魔般的不祥之兆。

“爸爸,您怎麽了?”成吉的長女看見他奇怪的樣子問道。

“這是我的家嗎?”成吉醉眼朦朧地問。

“爸爸,您說什麽呀。您可真是喝多了。”女兒滿不在乎地笑著說。

“你小心點,好像有點不對勁兒。”

“有什麽不對勁兒,不是和出去時一樣,大門鎖得好好的嗎?”

但是大門一推就開了。

“門被撬了!”

“大概是忘記鎖了吧。沒有人會溜到咱們這種窮人家來的。”女兒仍然沒有在意。但是一進到屋裏,大家一下子陷入了一片混亂。空蕩蕩的屋子引起人們的陣陣不安。

“怎麽回事兒,你們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兒嗎?”成吉略微遲疑了一下,打開了燈。當他一腳踏進起居室時,一下子愣在了那裏。

這簡直就不像個家了。衣櫃、桌子、書櫃等等的抽屜都開著,裏面翻得亂七八糟。東西像垃圾一樣散亂地扔在地板上。地板上留有清晰的泥腳印。很明顯是家人不在時有人進來偷東西了。

“糟了!”成吉痛苦地說道。

“這是怎麽回事兒呀?”跟在成吉後面走進起居室的女兒帶著哭腔叫道。不僅僅是起居室被翻過了,書房、臥室,甚至連儲藏室都被翻得亂七八糟的。妻子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警察迅速趕到了這裏。除二十萬日元的現金以外,家人的衣物、貴重首飾、裝飾品以及其他值錢的東西,全都被偷走了。被盜的貴重物品估計總價值達上百萬日元。

“您一家人出門時,沒有告訴過什麽人嗎?”調查人員在勘查完現場以後問道。

“並沒有告訴過別的人。”

“那就太奇怪了。小偷怎麽會知道一家人都不在呢?”調查人員絞盡腦汁想弄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兒。

“會不會是小偷一直在暗中窺視,等我們一出門就溜了進來呢?”

“這個小偷幹得不慌不忙的,把所有的屋子都翻遍了。看樣子,小偷知道你們至少要出去好幾個小時。”

“唉呀,您這麽說,我實在想像不出來是誰幹的。”

不管怎樣,失竊這件事倒是讓上田暫時忘掉了喪父的痛苦。雖然損失了上百萬日元的財產,但一想到這樣緩解了悲痛,成吉也就不怎麽生氣了。

2

“越來越不像話了!”北村直樹自言自語地說,將視線從報紙移到了飯桌上。報紙上說執政黨與在野黨在國會中就向中東派遣自衛隊的問題爭吵不休。受海灣戰爭的影響,第四次國防預算在國會審議時未獲通過,決定留到下年度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