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遺失了的《睡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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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崎一方面感到搜查的觸角離自己越來越近了,另一方面拼命探聽香保裏的消息。要是在沒搞清香保裏去向的情況下被逮捕的話,恐怕要被判處死刑了。必須在被捕之前找到香保裏。

但是,香保裏屍體的被發現,使三崎唯一的希望破滅了。現在他作為綁架殺人的罪犯,受到憤怒的搜查人員的急迫追擊。看來已無法逃脫,被捕只是時間問題了。

三崎曾經懷疑過是上原一夥殺害了香保裏,但後來又確信不是他們殺害的,他們完全沒有殺害香保裏的理由。

那麽,到底是誰殺害的呢?——三崎現在就像是一個被追趕的野獸絕望地尋找逃路那樣進行著垂死的掙紮。對他來說,唯一的最後的逃路,就是找到真正的兇手。只有這樣,他才可以免於一死。

過去由於自己被疏遠,感到生活索然乏味的世界,現在在他眼裏卻變成了生動活潑、生機盎然、充滿樂趣的世界。在自己即將死去的時候,又非常想活下去。

自己還年輕,還可以充分享受人生的喜悅和樂趣。現在覺得人生像是充滿敵意,但年紀輕輕的自己,可能使人生變成自己的朋友。有人說過,人生似流水。現在自己的人生,雖然像是停滯在支流的水窪中,但不知什麽時候就會被沖到幹流中去。“年輕”中蘊藏著無限的可能性。揚起年輕人生的風帆駛向大海,說不定有一天能夠抵達金銀寶島的彼岸。

在沒有做任何嘗試之前,就結束社會人生,太殘酷無情了。自己還沒有站到社會的起跑線上呢。

不,我不想死!三崎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想活下去過。香保裏唱過這樣的歌曲:——不想使這燃燒的熱情熄滅,盡管生活是艱辛的——現在在被宣告死亡的三崎的心中,像是湧起了他這個玩世不恭、故意將自己封閉起來的年輕人的“燃燒的熱情”。

在絕望的掙紮中,三崎拼命地探索自衛的辦法。兇手是在什麽地方和香保裏接觸的呢?香保裏趁三崎和上原一夥爭鬥的機會逃跑了。一定是在逃跑途中或後來和兇手遭遇了。

三崎和上原一夥的爭鬥沒持續多長時間,最多也就是十多分鐘。三崎把上原等人打倒以後,在附近一帶尋找過香保裏,但已經不見了她的蹤影。他想她大概是藏在密林或草叢中,不過也許已經被兇手抓住了。

三崎想香保裏和兇手遭遇的地點不會離那裏很遠。也許兇手當時就在旁邊看著三崎和上原一夥爭鬥,漁翁得利般地將香保裏抓走了。

三崎決定再到現場去看一下。這樣做對他來說雖然有危險,但像烏龜似的縮在甲殼裏,只有等著警察來逮捕。

三崎再次來到相武市郊外的山林中。坐出租車容易被跟蹤,坐公共汽車又到不了那裏,於是在相武市車站附近租了輛自行車。這一帶地處秩父山脈的邊緣。山區已經飄蕩著秋天的氣息。

他裝扮成自行車郊遊的樣子,來到令人膽顫心驚的現場附近一看,香保裏的汽車不見了,也見不到人影,警戒像是已經解除了。顏色開始變黃的雜樹林裏,只能聽到鳥叫聲。鳥叫聲一停止,是一片連耳膜都感到壓迫的寂靜。寂靜中,悄悄地傳來了遠方山谷的潺潺流水聲。

在西邊離這裏大約一公裏遠的地方,有飯店、高爾夫球場等,而這山間峽谷,如此寧靜、和平。奪走香保裏生命的惡魔,就是在這種和平、寂靜的環境中將魔掌伸向了她嗎?三崎忘記了他自己就是一個惡魔,在這一帶尋找兇手留下的罪惡腳印兒。

報紙上報道說,離發現汽車地點約100米遠的地方有一座佛寺,佛寺裏有格鬥的痕跡,在那附近有一條死狗。

三崎馬上找到了那座佛寺。那是一座瀕臨倒塌的破廟,裏邊只有翻卷起來的破地板和蜘蛛網,其它什麽東西也沒有。但是,對於奸汙婦女來說有足夠的場地和遮擋。

狗的屍體像是早已做了處理,現在不見了。在警察地毯式搜查之後,不會留下什麽東西——他盡管這樣想,但還是戀戀不舍地不離開這裏。兇手是在這裏“接觸”了香保裏嗎?她是以清白身子死去的,並沒有遭到兇手的奸汙。

這麽說來,寺廟裏的格鬥痕跡,說明她進行了抵抗嗎?是兇手遇到抵抗,一生氣就殺死了她,把屍首運到澀谷方面去了嗎?這裏是最適宜掩埋屍體的地方,為什麽特意冒著危險將屍體運到市中心去呢?三崎越想越不明白。

陷入獨自沉思中的三崎,突然被什麽東西糾纏在腳下的異樣感覺所驚醒。一看,是一個生下來不滿一年的小狗一邊哼著鼻子,一邊在他的腳邊玩耍。是一個雜種日本柴狗,像是一條野狗,毛色很臟。它和人很親近,大概不懂得人類的可怕。要是讓保健站看見,大概要被毫不留情地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