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強盜(第2/3頁)

然而,應募者們卻被帶到東京都和崎玉縣交界處的工地。居住環境簡陋,如同預制板搭的臨時營房,室外下雨,屋內打傘;十個人擠在十二張席舖大小的地方,簡直就是“窩棚”。

工作是清理建築工地和挖坑。合同規定日薪五千元,可每周只三天有活幹。一旦沒有活,照樣要交付夥食費和其他最低限度的生活費。工地裏還有“賒帳”的名堂,從夥食費、洗澡費、行李費到買肥皂、毛巾、手紙之類日用品的錢,統統由日薪中扣除,價格比市價高出百分之二十到三十。更苛刻的是,工頭們巧立“關照費”的名目,從工人的日薪中揩十分之一的油。這樣,錢到了工人的手裏就剩不了幾個了。就是這點錢也攢不住,倘若接連幾天沒活幹,還得靠借支度日。

盡管條件惡劣,他們還是含苦茹辛地幹了兩個月。他們知道,不景氣的淒風愈刮愈烈,即便離開此地,也攬不到活計可幹。合同沒有兌現,苦楚也無處訴說;看工地的氣氛,一旦失言,還不知道要闖出什麽大禍。工棚管理員就是個流氓。

三人節衣縮食,總算從貧困的生活中擠出四、五萬元,先後匯給家裏。幹了兩個月,手頭只剩下四萬塊錢。

他們躲過工頭的監視,商議對策。

“咱們趕緊走吧!”

“嗯,再幹下去,也剩不下錢。”

“萬一得了病,就雞飛蛋打啦!”

雖然還沒幹到合同規定日期的五分之一,但沒病沒災就算萬幸。因為惡劣的夥食、非人的環境,已經把他們的體力消耗殆盡。

他們從板著鉄青面孔的管理員的眼皮下溜出來,逃離了工地。

中途沒活幹,自然不會得到還鄉旅費。不過,總可以讓家人看看懷中的四萬塊錢和平安歸來的人啊!

逃到上野車站,他們被擱住了。國營鐵路工人罷工,所有列車都停止運行。本來,在工棚看電視時,就已經知道罷工的事情。

他們樂觀地以為罷工不會持久,白白指望明天就會發車。三人在車站附近一家小客棧住了下來。說是小客棧,飯費在外,一天的宿費就三千元。即便勒緊腰帶,一天只喝兩頓湯面,也得三千五百元,上街一趟,雜七雜八的開銷又是不少。

罷工持續很久,國營鐵路部門和政府都為自己開脫、巧辯,受害的是夾在兩者間的平民,是和他們三個人同樣貧困的老百姓。

血汗錢越來越少。錢已經花得差不多的時候,他們曾想到,沒有火車,可以坐汽車走。不過,長途汽車只跑一半的路程,余下的旅途還得等候因罷工而停發的火車,裏打外開還是一樣。

三個人也曾找過東京都的“援助季節工人協議所”。可由於鐵路癱瘓,回鄉的人們中途受困,無處可去,蜂湧而至,搞得協議所也一籌莫展。

都說山谷一帶有便宜的旅店,可出於畏懼,又不大想去。正在核計離開客棧,去地下道過夜時,終於看到罷工結束的跡象。到了這時,手中的錢已經花光,即使通車,也無錢買火車票了。國營鐵路當局決不會對國民補償罷工所帶來的經濟損失。

離村時,妻子用孩子的夥食費給自己買火車票時的那副面容又浮現在腦海。事到如今,有什麽臉面分文不拿地回家去呢?

三個人走投無路了。裝點這光怪陸離大城市的霓虹燈在眼前閃耀,這兒要什麽有什麽。大都市如同銀光閃閃的巨大的容器,裝滿了滿足人們一切欲望的物資和美女。然而,容器中任何一件微不足道的東西也到不了他們的手中。哪怕一小塊碎渣,不!哪怕是一顆微粒,也足以使他們一家人得到溫飽啊!

這五光十色的世界,雖然可以看得見,卻絕不能為自己所有。滿足欲望的對象和他們之間,隔有一張沖不破的透明簿膜。若想破壞這層薄膜,就必須反叛這個社會。但是,直到今天,他們的思想深處還未曾產生犯罪的閃念。

“當強盜去吧!”

其中一個人的提議,使心神不定的人們不再猶豫,一只誘惑的手牢牢地抓住他們。

2

不管怎麽說,當強盜就要搶有錢人家。他們把行李寄存在上野火車站的物品寄存處後,便四處物色搶劫的對象。可是,那些富豪巨賈的院宅都戒備森嚴,說不定還有保鏢和警犬哩!外行人即使想當場搶劫,也很難下手。

東京都有千家萬戶,竟沒有他們可以下手的對象。

公寓的住戶互相間漠不關心,看起來倒是很適於行搶。可相應地對外來人員也戒心十足,可以說,對所有來歷不明的陌生人都不相信。先是從屋門的瞭望孔投出窺測的冷冷目光,接著便通過門上的擴音器盤問,若是回答得不圓滿,對方是不會開門的。即便花言巧語地騙開了門,還有直通警衛室的防盜警鈴。鄰居間漠不關心,自衛感卻十分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