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殘酷的別離

無論哪個組織裏都存在著派系。這一次“鼠尾草”行動中,是在以軍神為中心的舊軍隊軍官中進行研究決定的。主要是由戰爭結束時的佐官級軍官,加上少數大尉、中尉級軍官組成。限於這次行動的性質,內部只有極少數人參於這樁機密。

但是,在自衛隊中,舊軍隊軍官人數日見減少,而以防衛大學畢業生為中心的戰後派年輕軍官正作為新一代崛起。他們對舊軍隊出身的人既有自卑感又有優越感,所謂自卑感就是沒有實戰經驗。但一旦有事,就能獲得實戰經驗,這對他們很有吸吸力。而且,對這些知抱著老掉牙的戰術和往昔戰場上獲得的戰功不放的老家夥,總覺得他們就象談論大久保彥左衛門(原注:1560-1639,江戶時代前期的功臣,曾立下赫赫戰功)那樣落後於當今潮流。

他們把這些舊軍官稱作“單細胞”、“老不死”、“退休老頭兒”,顯示出他們心眼兒裏的蔑視。“軍神”這個綽號也是戰後派軍官給起的。對戰後派來說,只要舊軍官還壓在他們頭上,就不能取得發言權。舊軍官是在軍人勅諭(原注:是指日本明治十五年一月四日,明治天皇對陸海軍的勅諭。以後就作為對軍人進行法西斯教育的思想基礎。)和忠君愛國精神熏陶下培育起來的軍人,其中有不少人還時時夢想盡快地重建一支“帝國軍隊”。

但是,戰後派卻不想重建一支舊式軍隊,那支舊軍隊是戰敗的軍隊。舊軍人雖然有實戰和帶兵的豐富經驗,但畢竟難以拭去戰敗的恥辱。所以他們才處處向行政官僚和社會輿論讓步,延緩了自衛隊軍隊化的步伐。戰後派所想建立的軍隊並不是那種窩窩囊囊、對國民阿諛討好有著舊軍隊幽靈的軍事機器,而是世界第一流的新國軍。為此,必須盡早地讓那些舊軍人退伍。那些舊軍人由於負有戰敗的責任,就無法對政治家和行政官僚出言強硬,只要對文官不能挺起腰杆子來,也就沒法提高軍人的社會地位。

目前,自衛隊最高階層,都被陸軍大學、海軍大學出來的人所占據。他們大多是在戰爭結束時當少佐和大尉的舊軍官。以後接任的人又都是些舊軍隊中的中尉、少尉等低級軍官。他們跟舊軍隊的高級軍官不同,沒有戰敗的責任感,他們認定戰爭失敗的責任並不在他們身上,所以,他們跟那些防衛大學出身的戰後派站到了一條戰線上。

眼下,自衛隊的交替工作正在迅速地進行,舊軍人逐年減員,現在參謀長手下只有七百人左右。僅占自衛隊軍官總數的百分之四光景。而防衛大學和普通大學畢業生的“戰後派”比例卻不斷增長。幹部中一般大學的畢業生有八千人,防衛大學出身的有六千人,正在進入自衛隊的領導核心中去。七十年代末,原舊軍隊中的佐官級軍官差不多都退伍了,到八十年代中期,這些舊軍官將在軍界中銷聲匿跡。

軍神所在的最高領導層中,也有為數不多的防衛大學出身已擢升高位的幹部。他們一心要建立一支新的國軍,並不屬於日野一尉那種過激派集團。他們隨時間一點點過去越發感到不安。那架墜毀的417號飛機所載的東西確實對自衛隊來說是生死攸關的。可是墜毀後是否對自衛隊會構成致命威脅?軍神那一派系也好似從催眠術中蘇醒過來,他們心中也越來越感覺不妥當。無論怎麽考慮,“鼠尾草”行動過於野蠻了。難道沒有別的處理方式嗎?

“把墜落飛機全部收回不比企圖消滅風巢更安全嗎?”

“我也這麽認為。雖然這村子是跟外界隔絕的荒村,想把那一村人的嘴閉住,只能認為是發瘋的舉動。”

“不光是村裏人,客店裏還有旅客哩。”

“無論如何也無法遮人耳目的啊。”

“萬一暴露出我們殺害國民的事……”

“417號機裝載物品公布於世,會出大亂子的。”

“只要把417號機毫不遺漏地收回,也就消滅了痕跡,不管村裏人怎麽說,沒了證據也就有恃無恐了。”

“以軍神為首的頭兒腦兒們,別是神經出了毛病吧?”

“他們把這同實戰混為一談了。”

“要是我們聽之任之,這才真正關系到自衛隊的存亡。”

“咱們一塊兒起來勸阻軍神吧。”

“勸說不接受呢?”

“會接受的。我們如果說要把這捅出去,他們就不得不接受。”

戰後派的青年軍官聚集起來,向軍神進言。在他們的眼中軍神已經升遷到頂,不久就要下台了。但是,青年軍官們看來,自衛隊今後還必須攀上更高的山峰,盡管各人都已擁有近千人的部下,象一國一城的郡主,可是往後,部下的人數和自身的地位還將不斷地上升。再要回到市民中間去,豈不是太蠢了嗎?在市民的社會裏哪有能給你如此威信、名譽和權力的地方?待遇跟社會上的社長、董事沒什麽兩樣,而且完全不受市場不景氣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