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向蒼茫的東道主
快車“千曲號”不必在名古屋換乘中央線,因為可以直達松本。在松本換乘大系線。豐科--有明--細野--大町……在黎明前黑暗中檢閱登山家難以忘懷的站名,不知不覺列車快到下車的車站--信濃四谷了。
在神城附近,白馬嶽群山完全露出了身姿,剛好投來的朝霞,向車窗逼來,給人以濃重之感,似乎就要撞在人們的眉梢。
白雪皚皚的頂峰披著淡淡紅裝,逐漸驅散留戀在山腰裏的黎明前的黑暗。
白馬、鑓、杓子,所謂白馬三嶽,為了新的一天揭幕,正迎著朝陽,開始放出燦爛的光輝。面對此情此景,花岡進不禁喟然長嘆。
“我又回來了!”他從心底裏感到親切。
信濃四谷,六點XX分。--列車準時抵達。山嶽系贈送的不是登山時期常睡的“四等臥鋪(鉆到座席下睡)”,而是一等臥鋪,所以他睡得很香,心情爽快。他背起帆布背包,手持冰杖,下車了。好久沒背了,那重量依然沉甸甸地壓在肩上,令人懷念。
到月台上一站,感到寒風刺骨。
正是寒冬,乘車人寥寥無幾。盡管如此,仍然看見幾個登山模樣的人,打扮得煞有介事,稀稀疏疏地向檢票口走去。
這個季節來登山,而且是要登三千米的大山,裝備的確無懈可擊。一定都是些久經鍛煉的登山家。並且都很年輕。
驀然間,花岡進覺得一縷不安襲上心頭。他畢業後,一直沒登山。一直在資本主義社會裏進行殊死的生存競爭,和冒酷暑、抗嚴寒的正式登山,已經相去甚遠了。八年的空白啊!突然又加入當前的登山行列,能夠跟得上嗎?
好吧,愉快地幹吧。若是累了,留在營地看家,盡情地欣賞山姿也不壞嘛。想到這裏,不安消失,登山的喜悅又布滿了心頭。
他從站前乘出租汽車向登山營地南叉駛去。汽車駛過細野不久,便望見了左坡山谷裏絕壁的鋸齒狀輪廓。
在二叉,打發車子走了。花岡進發現,在清晨淡淡的風景中,除了自己以外沒有別人。他感到很意外。前期畢業生來共同露宿,後輩至少應該迎到這附近,這是慣例。
是他們送給他“千曲”快車票的。那麽他們應該知道我大約這個時間到二叉。老前輩特地跑來寄宿一處的。本來,他們就是到四谷去迎接也並不奇怪。
“現在這些家夥吊兒郎當。”
花岡進想到自己在職時,遭受到嚴霜烈日般的紀律約束,不禁怒火中燒。
“可是,那幫家夥到哪兒安他媽的營地了呢?”
他自言自語,挪動了腳步。不管怎樣,也得先找個臨時歇息的地方。
這時,又一輛汽車“吱咯吱咯”從雪地上駛來。來者也是個登山人。
打算往哪兒登呢?裝備沉甸甸的,從在這裏下車看,也是來攀登絕壁第一、二險峰。不過,若一個人攀登,可要有十二分的把握呀。
那個登山人沒發現花岡進在看他,很自然地把一張臉呈現在晨曦之中。
“巖村!”
驚愕的叫喊聲從花岡進的嘴裏進了出去。
那個男子認出花岡進後也呆立在雪地上。這震驚來源於相互意外地發現了對方。二人難以置信,呆立著審視著對方的臉。過了一會兒,相互斷定對方的確是往日登山夥伴時,幾乎同時鸚鵡學舌似地問:
“究竟你為什麽到這裏來?”
“你為什麽?”
“是嗎?你也收到了?”
花岡進問。巖村也是因為收到了母校山嶽系的邀請信才來的。既然這樣,怎麽還不見後輩的影子?快到八點了。他們再怎麽貪睡,這時候也該從帳篷裏鉆出來了。
“奇怪!”
“不是弄錯地方了?”
“不會,的確寫的是南叉。兩個’好友‘都到這兒來了。這不就是證明嗎!”花岡進說。
的確,如他所說,千真萬確是二人到齊了。
“反正,光站在這裏說話也毫無辦法。南叉的發電廠稍上一點,記得有個小房,到那裏去看看?興許途中能遇見他們呢。”
“好吧。”
巖村的提議,二人通過,便肩並肩,邁開了大步。走不遠,穿上滑雪鞋。
二人默默地行進。好久不見了,昔日的夥伴再會了。可是,二人的心情如同這一天的冷清風景一樣地令人掃興。二人不得不暗自承認:這八年的歲月,兩顆心相隔遙遠,達到了無法靠近的程度。
途中,到發電廠一打聽才知道,今年帝都大學沒進山。他們曾蒙受這裏的多方關照。雖然管理人員換了,但不至於說謊。帝國大學沒來,這是事實。
那麽,那封請帖怎麽解釋?真叫人莫名其妙。不管怎樣,二人還是請求住進了小屋。
“這裏已經住了一位先來的客人。不過,您二位想住就住吧。”看房人滿腮大胡子,看樣子很和善,他說好象有一個單獨登山人已經占據了。二人道謝後走出了發電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