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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這裏的途中有一個叫三留野的火車站,輪香子曾在那裏下車,乘站前陳舊的出租車去了一趟馬籠。這可以說是一次最大限度的自由了。因為並沒有“通知”該地,就連爸爸的措施也出現了漏洞。

舊中仙道那段穿過山口的杉樹路,馬籠村那房頂鋪著石板的驛站,島崎藤村的舊居,還有從妻籠通往飯田的大平山口途中的茶館,以及在茶館裏眺望到的景象,這一路上飽覽的風光,總算使輪香子充分理解了島崎藤村作品裏描寫的這樣一個場面:“木曾路整條都在山裏。有的地方是一路峭壁的懸崖,有的地方是臨著幾十公尺深的木曾川的河岸,有的地方則是盤過山尾的峽谷入口。一條公路橫貫這片茂密的森林地帶。”

時令正值五月開初,略呈黑色的杉木森林裏透出了鮮嫩的新綠。在大平山口的茶館,輪香子觀賞了木曾峽谷和在初夏陽光下閃亮奔騰的木曾川。

鮮亮耀眼的白雲下面,籠罩在淡藍色之中的禦嶽山的輪廓隱約可見。輪香子則是孤影只身。

只有這一點是她得到的自由,晚上便情景迥異了。在嶄新漂亮、與東京毫無二致的旅館房間裏,照例是滿面謙恭笑容的人跪坐在對面。

“今天晚上,我們中的一個會留在樓下房間裏,請您放心安歇。”

輪香子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哎呀,那可太過意不去了!”

“不,”對方是一副認真的面孔,“因為受到局長的委托。萬一小姐遇到什麽不便,我們就無法交代了。”

爸爸是不至於拜托到這種程度的。輪香子無論怎樣請求,對方都執意不肯聽從。

熄燈以後的深夜中,木曾川的河水聲猶如大雨傾盆一般響在枕邊。輪香子想到樓下躺著一位素不相識的人在關照著自己,心裏登時就感到很不是滋味,簡直難以入睡。

什麽地方好像正在舉行宴會,彈著民謠《木曾節》曲調的三味線的聲音不時地傳到耳際。懸著粗梁的黑色天棚,陳舊得發紅的草席子,爐中的火苗,這一切壓根兒就沒有見到……

抵達上諏訪以後也不例外,照樣有嘴角掛著安詳笑容的人前來迎接。盡管還是紅日當空,輪香子卻被立即帶到了諏訪湖邊的旅館。

這是一座西方格調的旅館,四周是整潔的草坪,草坪上長著高聳入雲的喜馬拉雅杉。除去略顯陳舊之外,確是高雅的建築式樣。聽說這座建築物是有來歷的,二次大戰前皇族們每每都在這裏下榻。

單看旅館窗外的景致也很美。湖水碧波粼粼,湖心光影閃閃,湖面上遊動著黑色的葉葉扁舟。湖對岸,房屋的尖頂疏落有致,依稀可辨;背景處山勢緩慢,向兩側綿延伸展開去。

“對面是岡谷鎮,那一帶是天龍川的匯合處。這邊是諏訪神社的上社,隔岸那片樹林是下社。一到冬天,湖水結凍,沿湖面的中心線就會出現著名的冰堤現象。不知尊意如何,我們陪您奔那邊參觀一下吧?”

輪香子早就厭膩了這種滿面含笑提出的親切建議,因此婉然拒絕了。

等到剩下輪香子自己時,她悄悄地向旅館女服務員打聽了一下。女服務員把有名的地方泛泛地作了介紹。當她問到附近有什麽別具一格的名勝時,女服務員略歪著頭想了一下,不太有把握地說:“在去下諏訪的路上,有一座古代的小屋,若說別具一格,就是那兒了!”

“古代的小屋?”

“嗯。怎麽說呢,就像一座乞丐臨時搭的小窩棚。學校的學生常常因好奇而上那兒去。”

“噢,是考古學上的遺跡呀!”輪香子明白了,“那一定是豎穴遺跡了!要是建有小屋的話,是後來復原的吧?”

“嗯,大概吧,好像是那麽回事。”

輪香子產生了想去看看的念頭。

“離這兒不遠吧?”

“嗯,坐車大約要十分鐘。”

“那麽,就請你給我租輛車吧!”

室內桌子上,照舊放著送禮的水果筐。紅緞帶上綴著名片,名片上都是輪香子沒聽說過的公司招待所或營業所所長的名字。和在名古屋時一樣,輪香子準備把這些水果送給旅館女服務員吃。

“您要的車來了。”女服務員前來通知。

輪香子戴上鑲有花邊的手套,提起手提包,指著那個很大的水果筐說:“這個,請大家吃了吧!”

“啊?”

“沒關系的。我不需要這些。”

車子沿著公路向北開去。公路上行駛的公共汽車上,掛著“開往茅野”“開往鹽尻”之類的標志。輪香子喜歡在陌生的土地上觀賞從未見過的地名。路面上不時掀起陣陣白色的塵埃。

“小姐是第一次從東京來吧?”司機兩眼注視著前方問道。

“是呀!”輪香子望著兩旁逐漸稀少的房屋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