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藏主 二(第3/4頁)
彌作不由得脊背發涼。
“可是,一個獵人如果不再抓狐狸,就沒辦法維持生計。他從和尚手上拿到的那點錢沒多久就花光了。於是他便前往寶塔寺找他叔父,請求白藏主允許他抓狐狸,要不然就再給他一筆錢。這下老狐狸傷腦筋了。”
說到這裏,百介從懷中掏出筆記簿,看了一下,繼續說道:
“老狐狸決定早獵人一步趕往寶塔寺,設計誘出本尊白藏主,並殺了他來果腹。”
“真是惡劣。”
“它畢竟是只畜生嘛。”治平有點不耐煩地說道,“但要說惡劣,最應該被指責的應該是那個獵人,因為他殺害了更多生命,不,獵人之中最可惡的其實就是……”
(就是我。)
百介翻了翻筆記簿,繼續說:
“狐狸再度變身為白藏主之後,擊退獵人,後來連續擔任寶塔寺住持五十年之久。五十年後,他前往倍見的牧場參觀狩鹿,結果真面目被名叫佐原藤九郎的鄉士飼養的兩條狗——鬼武與鬼次看穿,當場就被咬死了。據說那是只剛毛銀白如針、渾身雪白的老狐狸。”
“雪白的?”
(那個女人,那個巡回藝伎……)
“據說那只老狐狸就被埋葬在我發現你的那座小冢。後來居民開始祭祀白藏主,尊它為森林守護神,之後就沒有人敢在那裏抓狐狸了。”
“至少在你搬來之前為止。”
治平以沙啞的聲音做了個總結。
一座沒有人敢在裏頭抓狐狸的森林。這就是這座森林裏狐狸為數眾多的原因,彌作也是因此才在那裏定居下來的。
百介再度打開筆記簿,說道:
“之後,凡是狐狸精幻化成法師,都被稱為白藏主,甚至連如狐狸般愚蠢的法師都被稱為白藏主——這是我聽別人說的。另外,也有人認為能劇《釣狐》就是根據這個故事改編而成的。”
彌作愈聽腦子愈混亂,不,應該說是愈錯亂。他喝點水潤澤喉嚨,才漸漸講得出話來。
未免太巧合了。這故事裏的獵人,所作所為幾乎和彌作一模一樣。如果這真的是自古以來的傳說,不就等於彌作的前半輩子都白活了?自己過的竟然是和古老傳說完全一樣的生活,這不是件很可笑的事嗎?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彌作忍不住問道。百介再度翻閱起筆記簿。
“當然,這故事有幾成屬實,我也無法確認。不過,寶塔寺裏好像也有類似的傳說。事實上直到十年前為止,那座小冢與祠堂都是由寶塔寺負責管理的。我曾經和已經過世的住持見過面,聽他提過這個故事……”
“什麽!”
(這家夥見過伊藏?)
“你、你見過那、那位住持?”
百介訝異地望著一臉狼狽的彌作。
“見過呀。如果再晚一點,可能就沒能趕上了。”
“沒能趕上?你的意思是……”
(是指捕吏的封道搜索嗎?)
“你說你趕上了,那、那是什麽時候的事?”
“十天前而已。當時我初到此地,才開始寄住在治平家不久。”
(十天前?)
“那,你來這裏主要是……”
“主要是為了打聽一件事。聽說這裏好多年前真有一位叫作白藏的和尚,寺傳中也有記載,說這和尚很疼愛一只獨腳狐狸。所以,我好奇這會不會就是那個傳說的源頭。”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要問的是……”
百介這下更是一頭霧水了。
“提到獨腳狐狸,其實唐朝就有類似的傳說,講的是一只獨腳但博學多聞的老狸貓,但不是狐狸。”
彌作緊張得一顆心亂跳。
“對、對不起,我、我要問的不是這件事,是……”
這下百介打斷了彌作的話:
“你要問寶塔寺的事情嗎?那座寺院昔日一度香火鼎盛,但不知你知不知道,現在只剩下住持一人獨自留守。唉,看來挺寂寞的。記得這位住持叫作白玄上人,又稱普賢和尚,被譽為普賢菩薩轉世。哎,你會不會也認識他?”
彌作低著頭,輕輕回答了一句:
“是的。”
百介聞言,露出了奇妙的表情。
“奇怪,我去找他時,他看來還老當益壯的呢,真沒想到現在會碰上這種事。治平,你說對不對?”
治平不耐煩地點了點頭,同時拿起身旁的鐵壺,在剛才那只碗中倒了些水。
“你指的是官府的搜索嗎?”
“什麽?”
百介驚訝地張大了嘴。
“你的意思是那個和尚被逮捕了?”
“他死了呀。”
“是被判死罪,還是當場被打死的?”
“噢,看來咱們的話沒對上。”百介困惑地搔搔頭說道,“其實是這樣的,之前我之所以去拜訪他,是因為那個傳說和唐土的故事很類似,想了解詳細情況。我問他有沒有相關文書可供參考,那和尚爽快地答應了我的要求,表示會到經藏或庫裏 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