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表白

黑色的夜空,遠方明滅熹微的光影模糊攏照在地上那兩人身上,葉南笙的紅色羽絨服多了層灰意的朦朧。

龔克看不清葉南笙的臉,卻感知得到她舔嘴唇的動作。聲音是濕漉漉的,舌尖滑過嘴唇,再和牙齒發生摩擦,喉嚨有咕咕的吞咽聲。

他也咽口口水,然後問,“做什麽?”

“902,呆瓜……”葉南笙咯咯一笑,拎起龔克的襯衣領子讓他湊近自己,臉湊了上去。時間像被按下暫停鍵的錄放機,似乎永恒定個在那一幕——臨水醫大才出過命案的小廣場,寒風、枯草、雪地,地上心跳同時劇烈的兩個人。

葉南笙的鼻息節奏的一下下撲打著龔克的皮膚,心臟三十幾年來第一次跳這麽快,有那麽幾秒,他忘記了呼吸。

她的嘴唇好軟。

“爸爸……爸爸!”疼疼的聲音漸漸在耳邊清晰,感應著正推自己的那雙小手,龔克睜開眼。

天光大亮。屏東分局三樓的窗欞上,有初升的太陽光。原來剛剛是夢。

疼疼把早上王燁帶她去買的豆漿油條放在桌上,問,“爸爸,你去哪了,大清早就找不到你?”

“去現場看了看。”龔克接了女兒遞來的油條,咬了一口,還熱的。從外面進來的王燁和疼疼幾乎異口同聲,“發現什麽了嗎?”

龔克點頭,他發現的線索已經交由戴明峰去查了,現在他坐在溫暖的室內吃早餐,等結果。不過至於那發現是什麽,還要等反饋信息回來再說好些。

疼疼乖巧的去給其他房間連夜工作的叔叔阿姨送早餐,房間裏就剩下龔克和王燁兩人。龔克吃完油條,擦手時突然擡起頭,“王燁?”

“怎麽滴了,龔老師!”龔克很少叫人名字,猛這麽一叫,王燁手抖,險些掉了手裏那半根油條。他拿手背抹抹嘴上的油,擡眼看龔克。

“問個問題。”

“您說,龔老師!”王燁手中的豆漿直接被他丟了,這是龔克第一次這麽嚴肅的和他說話,他有預感,龔老師是要和他聊案情。

龔克沉思片刻,然後問,“在什麽情況下,一個女孩子會願意在一個意外之後趴在一個男人身上半天不起來,而且……還有後續的‘騷擾’行為?”

考慮再三後,龔克選擇了拿“騷擾”這個詞來概括那種行為。

前一秒還興奮非常的王燁頓時失望,他擺擺手,“還用問,那女的喜歡男的唄。龔老師,你說的騷擾不會是親了吧,是你嗎?那女的肯定喜歡你!”

“不是我。我在說案情。”龔克起身出了房間,他腳步很快,因為連他自己都覺得耳根在發燒了。

“位置不對……”他撫著耳朵,在耳廓的邊緣處,一個淺淺的牙印發著紅。

那是葉南笙在黎明前的臨水醫大小廣場上給他留下的。咬完他,葉南笙騎在他身上咯咯笑了很久,他躺在地上,背靠著大地,腦子空白了許久。

當天,再見到葉南笙是在分局門口的五級台階上。葉南笙跟著法醫們從勘察車上下來,額頭帶著汗,正摘了帽子拿手扇。扇了沒兩下,手裏的毛線帽憑空消失,她一擡頭,站著比她高兩個台階的龔克手裏拿著她的帽子,正認真的兩手拿著帽子往她頭上套。

“會感冒。”說完這三個字,龔克大步下了台階,走向車前正討論什麽的幾個法醫。

把遮住眼睛的帽子扒拉到眉角之上,葉南笙楞了幾秒,接著臉上的壞壞笑容再難掩蓋。她幾步蹦到龔克旁邊,在身高足足相差二十公分的情況下,葉南笙踮著腳尖,樣子像在聽同事說話,其實是在小聲同龔克說話,“902,你咋沒去?”

“不舒服。”似乎想都沒想,一個類似謊言的借口脫口而出。

“啊?”葉南笙腳下一踉蹌,站穩後,她伸手在龔克身上一陣摸索,“別不是腰吧,我早上騎了你那麽久。”

葉南笙音量不低,引來幾個同事驚訝的側目。龔克的臉早看不出是紅是黑,他就那麽直直瞪著葉南笙,然後四肢僵硬的朝後倒退。

他竟真保持倒退的姿勢直至從葉南笙視野中消失不見。

葉南笙笑到岔氣,可笑完,她又開始愁,“老穆,你說怎麽辦呢?我看上個人,可他好像還沒開竅。”

又是半小時過去,葉南笙再次和“沒開竅”碰面,地點是屏東分局二樓的會議室。

葉南笙不時動下桌上鼠標,以便更改投影儀的幻燈片。她在配合圖片說明著法檢報告,“死者萬微微,21歲,根據屍僵分析推測,死亡時間是在其屍體被發現前是三到五小時。死因和上一例的聶唯相同,系體內血液被吸幹後的死亡,傷口同樣是右頸側的四個圓孔狀傷口。”

她彎腰,滑動鼠標輪,隨著她的動作,投影在墻上的圖片被集中放大對準了四個孔洞,再一切換,旁邊出現了聶唯右頸部的那處傷口。兩個死者,死因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