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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〇年五月十七日

奧斯陸

二〇〇〇年五月十六日,奧斯陸。

辛娜死了。三天前,她因為成為叛徒而被槍決,子彈穿過她那顆不忠誠的心。擊發那枚子彈之後,丹尼爾離開了我,我們在一起這麽久了,他的離開依然讓人動搖。他留給我的是孤單和困惑。我容許懷疑悄悄產生,過了一個糟糕夜晚。癌症只不過讓情況更糟而已。我吞下三顆藥。布維醫生說服用劑量是一顆,但疼痛實在難以忍受。最後我終於睡著,隔天醒來,丹尼爾也神采奕奕地回來了。槍決辛娜是倒數第二個階段,現在我們要勇敢地繼續向前邁進。

加入火焰周圍的人群,凝視金黃耀眼的火炬。

鞭策士兵瞄準得更高一些,讓他們的生命起立宣誓戰鬥。

日子近了,向大背叛者復仇的日子接近了。我無所畏懼。

最重要的是那場背叛必須讓大眾知道。如果這些回憶落入錯誤的人手中,很可能會被銷毀或因為擔心大眾反應而被封存。為了安全起見,我留下一些必要線索給密勤局那個年輕警察。他究竟有多聰明仍須觀察,但直覺告訴我,他起碼是個正直的人。

最近這幾天特別戲劇化。

從我決定跟辛娜清算舊賬那天開始,事情的演變就極具戲劇性。我打電話給辛娜,說我要去找她,才走出施羅德酒吧,就在對街咖啡館的落地玻璃窗內看見了尤爾的臉。我假裝沒看見他,繼續往前走,但我想他自會推斷,把事情想通。

昨天那個警察來找我。我認為我給他的線索十分模糊,他應該等我完成任務之後,才能把整件事拼湊起來,沒想到他竟然去維也納追查蓋布蘭這條線索。我知道我必須爭取至少四十八小時,所以我把我編的一個關於尤爾的故事告訴他,這個故事正是用來應付這種情況的。我跟他說,尤爾是個心靈受創的可憐人,丹尼爾就住在他心裏。首先,這個故事會讓尤爾看起來像是在幕後主導一切的人,包括槍殺辛娜在內。其次,這個故事會讓我替尤爾計劃的自殺情節看起來更為可信。

那警察離開以後,我立刻開始工作。今天尤爾開門看見站在台階上的人是我,並沒有太意外。我不知道他是已經把事情弄清楚了,還是已經失去了驚訝的能力。他看起來就和死人沒兩樣。我把刀抵在他脖子上,說只要他敢亂來,我就能輕易地割斷他的喉嚨,就跟我割斷他那只狗的喉嚨一樣。為了讓他明白我的意思,我打開我帶去的垃圾袋,讓他看了看袋子裏裝的那只死狗。

我們上樓,走進他的臥室。我叫他站在椅子上,他就站在椅子上,他也乖乖地把遛狗繩綁在天花板的吊鉤上。

“在整件事情結束之前,我不希望警察得到更多線索,所以我們必須布置得像自殺。”我說。他沒有反應。他看起來無所謂。誰知道,也許我幫了他一個忙。

事後我擦去自己的指紋,把裝了那死狗的垃圾袋放進冷凍庫,再把刀放進地下室。一切都布置妥當,可是當我最後一次檢查臥室時,卻聽見碎石發出的咯吱聲,進而看見路上出現一輛警車。那輛警車停在路邊,似乎正在等待著什麽。我陷入了困境。蓋布蘭當然驚慌失措,幸好丹尼爾反應敏捷。

我去另外兩間臥室找來兩把鑰匙,其中一把可以用來開啟尤爾上吊那個房間的房門,我把這把鑰匙放在門內地板上,拔出門鎖上原本插著的鑰匙,從外面把房門鎖上,然後將那把不合適的鑰匙插上門鎖,最後再把原本插在門上的鑰匙插在另一間臥室的房門上。這一切在短短幾秒之內完成。最後,我冷靜地走到一樓,撥打哈利·霍勒的手機。

過了一會兒,他就進門了。

雖然我心裏在笑,但我還是裝出驚訝的表情,也許是因為我真的有點驚訝吧。我見過他們當中的一個警察,那天晚上在王宮公園曾經遇到過,但我想他應該沒認出我。也許那天他看見的是丹尼爾。還有,是的,我沒忘了擦去鑰匙上的指紋。

“哈利!你在這裏幹嗎?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聽好,用對講機通知……”

“什麽?”

巴德拉卡小學鼓樂隊行進通過。

“我說通知……”哈利大喊。

“什麽?”哈福森也大喊。

哈利從哈福森手中搶過對講機:“全體警員仔細聽好,請留意一個七十歲的男子,身高一米七五,藍色眼睛,白色頭發。他身上可能攜帶武器。重復一次:他身上可能攜帶武器。此人非常危險,可能計劃進行暗殺行動,請查看每一扇開啟的窗戶和屋頂。重復一次……”

哈利把這段話又說了一遍,哈福森只是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哈利說完,把對講機扔給哈福森。“哈福森,現在你必須負責取消獨立紀念日慶祝遊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