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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〇年三月七日

葛森路.利克塔酒吧

哈利駕車在尤爾家門口停下,看見尤爾站在門前台階上。比勒站在尤爾腳旁,拉扯著它脖子上的狗鏈。

“你動作還真快。”尤爾說。

“我一放下電話就跳上車了。”哈利說,“比勒也要去嗎?”

“我剛剛帶它去散步,順便等你。比勒,進去。”

比勒露出乞求的眼神,擡頭望著尤爾。

“進去!”

比勒向後一跳,匆匆奔入屋內。哈利聽見尤爾突如其來的口令,也不禁往後縮了縮。

“我們走吧。”尤爾說。

哈利載著尤爾離去時,瞥見廚房窗簾後有一張臉。

“天空越來越亮了。”哈利說。

“是嗎?”

“我是說白天,而且時間也比較長了。”

尤爾點了點頭,並未接話。

“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哈利說,“辛德的家人是怎麽死的?”

“我跟你說過了,是他親手殺的。”

“對,不過是用什麽方法殺的?”

尤爾瞧了哈利一會兒才回答,“他們是被槍殺的,頭部中彈。”

“四個人都是?”

“對。”

他們在葛森路一個停車場找到車位,再從停車場走到尤爾通電話時堅持要帶哈利去的地方。

“原來這裏就是利克塔。”哈利說。他們走進一家燈光昏暗的酒吧。只見裏面的塑料圓桌老舊磨損,客人寥寥無幾。哈利和尤爾點了咖啡,在靠窗一張桌子前坐下。兩個坐在靠內一張桌子邊的老人停止談話,滿臉憤怒地看著他們。

“這讓我想起我偶爾去的一家酒吧。”哈利的頭朝那兩個老人側了側。

“無可救藥的老頑固,”尤爾說,“他們是老納粹和東線老兵,到現在還認為自己是對的。他們來這裏發泄不滿,指責那個大背叛、尼高斯沃爾政府和世界上的大事小事。不過他們至少還苟延殘喘,看得出來他們的人數越來越少了。”

“他們依然熱衷政治?”

“哦,那當然了,他們還在生氣,生氣的內容包括對第三世界國家的援助、國防經費的削減、女性牧師、同性戀婚姻、挪威的新國民,你猜得到的事都可以惹惱這幫老頑固。他們內心深處依然是納粹。”

“你認為烏利亞可能是這裏的常客?”

“如果烏利亞想發動某種反社會的復仇聖戰,那他一定會來這裏尋找有同樣想法的人。前東線的戰友當然還是有其他的聚會場所,比方說,他們每年會在奧斯陸集會一次,除了老戰友會來參加,還有來自全國各地的人。但那些集會跟這家酒吧的聚會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那種集會純粹是社會事件,用來紀念死者,而且禁止談論政治。如果我要追查一個一心想報復社會的東線老兵,我會從這裏開始。”

“你太太有沒有參加過這種集會?你剛才是怎麽稱呼的……老戰友的集會?”

尤爾驚訝地看著哈利,緩緩地搖了搖頭。

“我只是突然想到而已,”哈利說,“說不定她有什麽線索可以提供給我?”

“她沒有。”尤爾冷淡地說。

“好吧。”哈利說,“你口中這些‘老頑固’跟新納粹分子有什麽關聯?”

“你問的是誰?”

“我得到一條線索,烏利亞請一個中間人替他拿到馬克林步槍,這個中間人在軍火圈裏很吃得開。”

尤爾搖搖頭。

“前東線老兵聽見別人把他們歸類,通常都會生氣。新納粹分子普遍都很崇拜這些老兵,對他們而言,能上前線作戰,拿槍保衛國家和民族,是他們的終極夢想。”

“所以說如果有個老兵想弄一支槍,他可能會找新納粹分子幫忙?”

“對,他可能會帶著善意接近他們,不過他得知道要找誰接頭才行。你追查的這支步槍這麽先進,不是隨便一個人都能提供的。赫訥福斯市警方曾經突擊搜查一個新納粹分子的車庫,結果發現一輛生銹的老達特桑,裏頭裝滿自制棍棒、木矛和幾把並不鋒利的斧子,這就是個很具標志性的例子。大部分的新納粹分子都還處於石器時代。”

“所以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之下,我該去哪裏找一個跟國際軍火販子有聯絡的新納粹分子?”

“問題在於這個社會環境的範圍非常大。支持國家主義的《自由言論報》就聲稱挪威共有一千五百名國家主義者和國家民主主義者,不過如果你打電話去《箴言報》問,他們隨時留意法西斯巢穴的志願者組織會告訴你,真正活躍的新納粹分子不會超過五十個。問題是真正在幕後操控的金主是隱形的。這樣說好了,他們不會穿靴子,也不會在手臂上刺個納粹黨徽。他們也許在社會上有一定的地位,好讓他們剝削下層階級,賺取資金來資助新納粹黨,但他們必須保持低調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