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二〇〇〇年三月三日

焦點健身中心

“我是愛倫。”

“嘿,是我。”

“誰?”

“我是哈利。別假裝還有別的男人打電話給你時會說‘是我’。”

“你這個爛人。你在哪裏?是什麽音樂,怎麽這麽可怕?”

“我在焦點。”

“什麽?”

“我在踩腳踏車,快踩到八公裏了。”

“讓我搞清楚,哈利,你現在坐在焦點的健身腳踏車上,同時還拿著手機跟我通電話?”愛倫的語氣強調“焦點”和“手機”。

“有什麽不妥嗎?”

“老實說,哈利……”

“我找了你一個晚上。你還記得去年十一月你跟湯姆處理過一宗謀殺案嗎?死者叫侯格林·戴拉。”

“當然記得,克裏波刑事調查部幾乎立刻就接手了,怎麽了?”

“現在還不確定,可能跟我正在追查的一個戰場老鳥有關。你能告訴我關於這件謀殺案的事嗎?”

“這是公事,哈利,星期一上班再打給我。”

“稍微講一點點就好了,愛倫,別這樣。”

“赫伯特比薩屋的一個廚師在後巷發現了侯格林的屍體,他躺在大型垃圾箱之間,喉嚨被割斷。鑒定人員在現場什麽也沒發現。對了,負責驗屍的法醫認為侯格林的喉嚨那刀實在太完美了,他說,就像外科手術一樣精準。”

“你認為是誰幹的?”

“沒想法。有可能是新納粹黨幹的,但我不這麽認為。”

“怎麽說?”

“會在自家門前殺人的人,不是魯莽,就是愚蠢,但這件謀殺案的手法幹凈利落,思考得很周到。現場沒有掙紮的痕跡,沒有線索,沒有目擊者,一切都顯示兇手的頭腦很清醒。”

“動機呢?”

“很難說。侯格林當然有債務,但金額沒有大到需要動用暴力逼債的程度。據我們所知,侯格林不碰毒品。我們搜索過他的住處,裏面什麽都沒有,只有空酒瓶。我們問過他的一些酒友,不知道為什麽,他結交的都是些酒女。”

“酒女?”

“對,愛喝酒的女人。你見過這種人,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知道,可是……酒女。”

“你總是喜歡跟那些極度瘋狂的事攪和在一起,哈利,這樣很煩,你知道嗎?也許你應該……”

“抱歉,愛倫,你總是對的,我會盡力改正。你剛剛說到哪兒了?”

“在酒鬼的圈子裏,伴兒總是換來換去,所以也不能排除情殺。順帶一提,你知道我們訊問過誰嗎?你的老朋友斯維爾·奧爾森。案發的時候,那個廚師在赫伯特比薩屋附近見過斯維爾。”

“然後呢?”

“斯維爾有不在場證明。他在比薩屋坐了一整天,只出去十分鐘買東西,售貨員親口證實過了。”

“他可以……”

“對,你當然希望他就是兇手,可是哈利……”

“侯格林可能有別的東西,但不是錢。”

“哈利……”

“侯格林可能知道某人的事。”

“你們這些六樓的人就喜歡陰謀論,對不對?哈利,我們可不可以星期一再討論這件事?”

“你什麽時候開始把上下班時間分得這麽清楚的?”

“我在床上。”

“現在才十點半!”

“有人在我家。”

哈利踩踏板的腳停了下來。他沒想過也許旁邊有人會聽見他剛才說的話。他環視周圍,所幸時間已晚,在運動的只有寥寥數人。

“是塔斯德酒吧的那個藝術家嗎?”他低聲說。

“嗯。”

“你們上床多久了?”

“有一陣子了。”

“你怎麽沒跟我說過?”

“你又沒問。”

“他現在躺在你旁邊?”

“嗯。”

“他技術好嗎?”

“嗯。”

“他對你說他愛你了沒?”

“嗯。”

一陣沉默。

“你會想到弗雷迪·默丘裏嗎?當你……”

“晚安,哈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