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拉烏爾·拉加德(第3/4頁)

威廉姆斯離開警局回到家,暫時孤身一人。他不斷地提醒自己,一個星期很快就會過去,到時他美麗動人的太太就會從南部回來,借此紓解心中的思妻之情。格蘭特還沒走,試圖拋開原有的視角,重新對匕首進行剖析。這把家夥放在了他墨綠色的皮質桌面上,安然而又邪惡,有點像一把玩具,它細長鋒利的刀鋒和刻著聖徒人像的光滑的刀柄形成了詭異的對比。格蘭特看著那個神聖的雕像,實在太具有嘲諷意味了。蕾伊·馬克白是怎麽說來著?碰到這樣倒黴的事情需要有人來給你祈禱祈禱。好吧,格蘭特想,把感情寄托在刀柄上一個無謂的神像上,還不如讓他相信檢查局裏面一個有權有勢的話事者。格蘭特想到蕾伊·馬克白,今天早上的新聞全是關於她即將前往美國的報道,幾家主流媒體紛紛表示哀嘆、悲慟,甚至憤怒地指責她的英國經紀人,竟讓當今最受歡迎的音樂劇明星離開自己的國家。格蘭特在想,他應不應該在蕾伊離開之前見她一面,敞開來問她,為什麽聽完他描述匕首的樣子,會滿臉驚訝。別說匕首,按道理整個案件都應該跟她毫無關系。他知道她的來歷——住在偏遠郊區裏的一幢半獨立式房屋,她把那裏稱作她的家,之前念的是公立學校,本名叫作羅茜·馬克漢。他還曾因行李箱失竊案跟馬克漢夫婦打過交道。她應該不大可能給案件提供什麽線索,即使有,也不會說。那天在更衣室喝茶時,她明明有機會向他坦誠,但卻似乎有意隱瞞。她所保留的,當然有可能跟本案根本無關。她的驚訝也許只是因為通過格蘭特的描述想象到了匕首的樣子,僅此而已,跟案子沒什麽聯系。匕首還算不上奇特,很多人都見過和擁有類似的刀具。那不管去不去拜訪馬克白小姐結果還是一樣,便不再打擾,就讓她前往美國吧。

百思不得其解,格蘭特嘆了口氣,將匕首鎖回抽屜裏,準備回家。他走在河堤邊上,才發現夜色朦朧,空氣中彌散著微涼的輕霧,他決定步行回去。比起白天裏的熙熙攘攘,深夜裏倫敦靜謐的街道更令他著迷。中午的倫敦向人們展現它熱鬧非凡、多姿多彩的一面,每當午夜,它回歸到原本的面目,每當午夜,你可以聽見它輕柔的呼吸聲。

他拐進馬上要到家的那條路,雙腿開始無意識地向前邁去,頭腦一片混沌。有那麽一小會兒,格蘭特索性閉目養神。但他並非真的睡著了,不知是真實的還是幻想的,當他重新打開思緒的視線時,看見對面街角路燈下有個模糊的人影。誰這麽晚還在外面晃悠?

他快速地思考著是否要穿過街道走到對面去,並與角落裏的人影保持一定的距離。但已經來不及改變方向了,他繼續向前走,不去理會那個遊蕩者。直至回到自家門前,他才轉頭回望。人影還在,只是在昏暗中難以察覺。

他掏出鑰匙開門進屋時已經過了十二點,但菲爾德太太還在等他。“我覺得你會想知道有位先生來這裏找過你。他沒有多作停留,也沒有留下口信。”

“多久之前的事?”

“有一個多小時了,”菲爾德太太說。她沒看清楚,男子站在台階外面。“是個年輕小夥。”

“沒留名字嗎?”

沒有,他拒絕透露姓名。

“好的,”格蘭特說道,“你去睡吧。他要是再來,我會接待他的。”

菲爾德太太站在門廊前猶豫了一下。“你不會沖動吧?”她一臉正經地問道,“我可不希望你整晚都一個人對付那些反動分子。”

“請您放心,菲爾德太太。今晚不會在你這兒發生爆炸的。”

“我倒不擔心爆炸,”她說,“我只怕萬一你失血而亡也沒人知道。想象我一大早醒來發現你倒在地上,會是什麽感覺?”

格蘭特哈哈大笑。“你大可不必自己嚇自己,這種驚悚的場面絕不會出現。除了那幫康托美森的德國士兵,沒有人能讓我見血,那次也並非是他們的精心策劃,不過是碰巧走運而已。”

她承認確實如此。“上床睡覺前吃點東西,”她說,指著餐具櫃上的食物,“我給你做了點英式西紅柿,挑了湯姆金家最鮮嫩的那塊牛肉。”她道過晚安後轉身回房,可還沒走到廚房,就聽見敲門聲。格蘭特聽見她去開門,當時他還在猜測,這麽晚訪客會是什麽人,同時在想,菲爾德太太是無所畏懼還是好奇心切,這般心甘情願地去應門。一會兒,她推開客廳門說道:“先生,有位年輕人想見你。”格蘭特馬上前去迎接,小夥子二十歲左右,身材高挑,膚色黝黑,肩膀寬大,但稍顯瘦削,像個拳手般泰然地站著。他進門之後,烏黑發亮的眼睛往門後的角落鬼祟地掃了一眼,然後走到房間中央,站在離探長幾碼遠的地方,他修長的手指戴著手套,紳士地摘下帽子向格蘭特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