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格蘭特探長(第2/5頁)

“你認為襲擊者對人體解剖有沒有了解?”格蘭特問。難以相信一個如此小的刀口就能讓男子喪命。

“刀法還不到一個外科醫生那麽精準,如果你是這個意思。至於解剖學,基本上在戰爭中存活下來的人,都多少知道一點。可能是僥幸的一刀——我只能這麽說。”

格蘭特謝過法醫之後,便和高爾街的警察進行交接工作。桌上放著僅有的幾件遺物,是從死者口袋中找到的,格蘭特看到不由得一陣沮喪。一條白色棉質手帕,一小堆零錢(半克朗硬幣兩枚,六便士硬幣兩枚,一先令一枚,一便士四枚和半便士一枚),此外,出人意料地,有一把配發的左輪手槍。手帕已經發黃了,但上面沒有任何的洗衣標簽和商標字母。手槍是滿膛的。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格蘭特仔細地檢查留下來的證物。“衣服上有洗衣標簽嗎?”他問。

沒有,什麽標記都沒有。

也沒有人來認領屍體?連過問的人也沒有?

除了那個瘋了的老婦人,但警察發現,每次有受害者她都會來認領。此外,一個也沒有。

好吧,他得親自看看死者的衣物。每一件他都徹徹底底地檢查過了。帽子和鞋子都已經很舊了,鞋匠的名字原本印在了鞋子的襯裏,但穿得太久,已經磨掉了。帽子當初購自一個在全倫敦和全國各省都有分店的品牌。鞋帽的做工都很好,雖然舊,但都一點沒破。藍色的西服以及外面灰色的大衣剪裁合體,頗為時尚。男子身上所穿的是質量上等但不太昂貴的亞麻布料,襯衫更是時下流行的款式。這身穿著打扮,實際上,像屬於一個要麽對服飾潮流感興趣,要麽混在時尚圈子裏的男子。也有可能是個男裝店的銷售員。和高爾布裏治的警員說的一樣,沒有任何的洗衣標簽。這意味著,一種可能是男子有意要隱藏自己的身份,另一種可能是他習慣在家裏清洗衣物。由於看不出來有把標簽抹掉的痕跡,後者成為更合理的解釋。可另一方面,西服上的商標名稱卻被刻意地剪掉了。這一點加上死者少得可憐的遺物都一致指向,男子在試圖掩飾自己的身份。

最後——那把匕首。造型小巧細長,陰險邪惡。銀制的刀柄,大概三英寸長,刻著幾個蓄有胡子,身穿長袍的聖徒人像,塗上了色彩明亮的瓷釉,有如基督教國家中那些裝飾精美的神像。總之在意大利和西班牙南岸類似這樣的玩意兒隨處可見。格蘭特小心翼翼地把它拿在手上。

“這東西有多少人碰過?”他問。

男子送到醫院,一取出來,警方就帶走了。之後就沒有人再碰過。但得知指紋檢測結果顯示一片空白的時候,格蘭特臉上滿意的表情立馬暗了下來,光亮的聖像表面上竟然沒有半點手印。

“就這樣吧,”格蘭特說,“我把這些東西帶走,再繼續看看。”他交代威廉姆斯去取受害者的指紋,還有把手槍拿去檢驗分析。以他的角度看,只是一把再普通不過的手槍,這年頭,對英國人來說,接連不斷的戰爭就跟落地大擺鐘一樣隨處可見。可就像前面所說,格蘭特喜歡聽取權威的意見。他自己一個人坐上出租車離開,打算用這天剩下的時間,探訪案發現場最靠近受害者的七位證人。

出租車四處穿行,他放任思緒遊走,回到那天晚上。他不抱一絲希望,這幾個人能夠給他提供什麽有用的信息。最開始他們個個異口同聲地表示對男子一無所知。想必現在也不可能有什麽改變。再者,要是有人之前看到過死者身旁的同伴,或是察覺有任何不對勁,他們肯定想都不想就會說出來了。憑格蘭特的經驗,這樣的情況下,有九十九個人說的都是無關緊要的話,剩下的一個,無話可說,沉默不語。還有,法醫說了,男子被發現之前就已經遇害有一段時間了,兇手不可能在殺了人之後,還留在被害人附近等著被發現。就算兇手選擇留下來虛張聲勢混淆視線,以他和死者之間的關系,也很容易讓身邊有警覺的人起疑——一心要保護自己的人,往往都很機敏。不對,行刺的人肯定早已逃離了隊伍。他必須把當天曾經注意過死者,並且記得死者生前跟什麽人有過交集的目擊者找出來。當然了,有可能最後發現兩人之間沒有過任何交流,兇手默默地在男子背後排隊,事情一完,神不知鬼不覺地溜走了。如果是這樣,找一個看到有人中途離開隊伍的人,應該不會太困難。可以找媒體幫忙解決。

路上的余暇,他在想兇手會是什麽模樣。英國人絕對不會使用這樣的兇器。如果一定要用鐵器,他會拿把剃刀割喉。但按他的習慣,應該會用棍子,沒有棍子的話,直接開槍。這起謀殺策劃精密,下手狡黠,有別於英國人一般的思維方式。整個作案過程籠罩著一股地中海東部黎凡特地區的陰柔氣息,或至少兇手帶有很多那裏的生活習慣。或許是名船員。一個常到地中海港口的英國船員可能會這麽做。然而,作為一名船員,可能在排隊的人群裏作出如此周密的部署嗎?他更像會等待夜深時分,在一條深巷中下手。格蘭特腦海裏浮現出一個黎凡特人的影像。英國人直截了當,喜歡用拳頭解決問題。毆打事件通常不會太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