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4/16頁)

二、三、四——沖刺。一腳踢飛垃圾桶,霎時間垃圾漫天飛舞。散射著著黑光的塑料袋,被他一把抓了下來。

“渾蛋,你幹什麽!!”

怒吼聲。警棍——頭也不回地砸了上去。確切的手感,呻吟聲。他一腳踹開倒地的小混混。腳尖感到了肋骨的起伏,以及疼痛。小混混額際流下的鮮血——

“渾蛋!”

又一聲怒吼,他看到了光。另一個小混混雙手握著西瓜刀,面部肌肉立刻失去了力量。

“你笑什麽笑!”

他沒有笑。他的心臟快要炸開了,氣也險些喘不上來。

小混混沖了過來,他一閃而過。警棍砸中了自己手腕。鈍痛,麻痹,警棍離手而去。

兩手空空的恐懼,腦中的某根弦繃斷了。他將小混混一把推到墻角。毆打。小混混的頭搖晃著。毆打。嘴唇飛出血液。毆打。手上的疼痛——瞬間就麻痹了。毆打。毆打。毆打。

氣喘籲籲,手臂垂了下來。小混混癱倒在地,臉已經被打得血肉模糊。地面上掉落著染血的牙齒。右手背——粗糙的傷口已經露出了白骨。

他拾起警棍和塑料袋,離去。

鉛塊一般沉重的雙足。手帕包裹的右手傳來斷續的疼痛。塑料袋裏的東西——三十二袋冰毒,價值七十萬日元。

瀧澤懷揣著一切,回到了公寓。他並不想回到宗英等待的這個家,但又無處可去。

房間沒有亮燈,宗英在角落蜷縮成一團。

“宗英。”

“別過來。”

浮腫的面孔,殘留著血跡的唇。凸顯著勒痕的脖頸,因憎惡而充血的雙眼。

“你再靠過來,我就用這個殺了你。真的,不騙你。”

宗英手握一把鋼刀。她是真心的。

“你跟我父親一樣,都是野獸。”

拳頭劇痛,胸口也劇痛。怒火,以及悲傷。一陣眩暈。瀧澤默不作聲地離開了房間。

17

徹夜無眠後的早晨,變回常溫的烏龍茶和犬類圖鑒,它們幾乎沒起任何作用。昨夜的光景如同回放的電影般在腦中揮之不去。

緊抱家麗的朱宏,上海話的對話,坡道上停駐的汽車——車主在監視朱宏的公寓。

這幾天家麗身邊並沒有出現可疑的身影,除了那通電話。那輛車莫非是在監視朱宏?開車的人莫非是北京幫的成員?又或者,與打給家麗的那通電話有關系?

腦中開始泛起濃霧,他漸漸失去了距離感。

秋生離開房間,走向歌舞伎町。穿過櫻花大道,徑直向藥店走去。楊偉民正好在打烊。

“老爺——”

“秋生啊,你怎麽了?”

“我有問題想問您。”

“我們邊吃邊說吧。”

狹窄的小巷子深處有一對老夫婦經營著一家小小的快餐店。兩人點了一點小菜和稀飯。老夫婦不斷對楊偉民鞠著躬。

“你想問我什麽問題?”

“昨天有人在監視朱宏的公寓。”

“你沒抓住他?”

“讓他逃了。”

“你居然讓目標逃了……真難得啊。”喝粥的聲音。楊偉民頭也不擡。

“自從我接下這份工作後,樂小姐身邊就沒有出現過任何異常。我可能因此而放松了警惕。”

“這不成借口啊。”

“老爺,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昨天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我怎麽可能知道呢?”

“騙人。沒有老爺不知道的事情。快告訴我,為什麽要把我借給朱宏?您在做什麽打算?”

“是朱宏自己跑來問我有沒有能幹的保鏢,他說自己的女人被奇怪的家夥跟蹤了。當時我正好把你叫過來幹活兒,而且賣上海幫老大一個人情也不是什麽壞事。就這樣。”

“老爺——”

“倒是你,為什麽要想這麽多?那不是比殺人更輕松的工作嗎?”

“老爺——”

“至今為止,我哪次虧待過你?沒有吧。你對我來說就像親生兒子一樣。放心吧,秋生,你不會有什麽事情的。你只要相信我這個老頭子就好了。”

劉健一的言語在腦中復蘇。

“那老頭的兒子只有周天文一個人。”

“我也並非不明白你的心情,畢竟我突然塞給你一個與此前完全不同的工作嘛。可是啊,秋生,我早就想找個機會讓你留在我身邊了。”

“那老頭的兒子只有周天文一個人。”

楊偉民把碗底的稀飯都劃拉到嘴裏,隨後戴起了眼鏡。眼鏡深處——是渾濁的雙目。秋生死死盯著他,卻得不到任何信息。

“那老頭的兒子只有周天文一個人。”

要是殺了周天文,楊偉民會是什麽反應呢?唐突的疑問,可怕的疑問。他閉上眼睛,將那個想法拋諸腦後。

“你就耐心等著吧,秋生。聽說你在那上海女人的店裏鬧事了——”

身體僵硬了。

“我就不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不過你還是要自重。還有,那劉健一就是人類的渣滓,今後你最好還是不要出入那家店了。要是被人知道你在跟那種人來往,連你也會被小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