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町電話男(第4/12頁)

“你打電話到獨居者的家裏?”

“不,不是我。最先使用預付卡手機的,是負責哭的。”

“負責哭的?”

真是什麽工作都有。隸屬於詐騙公司“負責哭的”,那有“負責笑的”嗎?

“由負責哭的先打電話,告訴對方『發生車禍了,事情很棘手』。接著,開始低聲啜泣、驚慌失措。總之,假裝在哭就行了。這個角色大多是由腦筋不好的家夥扮演的。趁對方還沒有完全搞清楚狀況,接下來就換我上場了。轉帳詐騙是一種團隊合作。”

“一講電話,你的腦子似乎就動得很快是吧。最重要的角色,應該就是接下來的家夥吧?”

陽兒有點得意洋洋地說:

“這個角色需要具備因應各種狀況的演技,以及一點專業知識。在轉帳詐騙中,二號打者是最強的,必須扮演各種角色,像是警察、保險公司員工、律師之類的。一邊表示同情,一邊公事公辦地告知對方需要多少和解金。”

真不敢相信,只憑這點程度的做法就能騙到錢。

“光是這樣,就能夠順利嗎?”

“嗯,還有其它扮演被害者或醫生角色的人會等在電話旁邊。順利的話,只到第二個人為止,後面的人都不用出馬了。每天只要根據名單打一、兩百通電話,其中總會有幾個容易被騙的人,就像昨天那個奶奶一樣。”

總算回到了原來的話題。

“我演的是趕到車禍現場的警察。我說,雖然警方不能介入民事,但您的孫子實在太可憐了,我很同情。在和她通電話的過程裏,我就摸透她的底細了。那個奶奶的孫子似乎有輕微智障,偏離常態的家夥在日本都生活得很辛苦。她的孫子似乎好不容易才找到工作,好像是做面包的,奶奶很怕孫子丟掉工作。然後,我就告訴她匯款賬號。”

智障的孫子與認知症初期的奶奶……情況似乎變得棘手。陽兒的聲音變小了。

“我說,進口車的前面半毀,修理費用預估要三百二十萬圓。”

“這樣呀。”

“當天,車手就從銀行把錢領出來,扣除給他的百分之六報酬,公司凈賺三百萬。唔,車手是外包的,大多是一些缺錢又愛玩的人或是主婦之類的。我們公司雖然只有五個人,但是每個月的業績目標是一千萬圓。多虧了這一票,我們達成了三月的業績標準。那天晚上,社長請我們去吃特等肋排肉。”

我擡頭看著都心公園上方隱約透著藍色的春季天空。在這片天空之下,有無數的人活著。有犯罪的人與清白無辜的人,有行為端正的人與犯錯的人。我該怎麽區分呢?我對著廣場對側的陽兒說:

“聽到那則新聞時,你有什麽感覺?不要以任何角色回答,盡可能以你自己的身分回答我。要不要接受這個委托,全看你的答案決定。”

雖然他在電話裏能變身成任何人,似乎還是很難回答這個問題。陽兒嘆了口氣說:

“我很震驚。真島先生或許不懂,轉詐帳騙就像遊戲一樣。房間裏聚集的都是年輕人,大家一起嬉鬧、一起工作。那個房間裏有預付卡手機、名冊,以及轉帳詐騙手冊,那是一份光靠這些就能開始進行的簡單工作,賺到的錢全部進了黑道的口袋。我們的公司很出色,每個月都能達成業績目標。大多數時候都像社團活動一樣,很開心。但是到了昨天,一切都變了。社長雖然說偶爾也會有這種事發生,不要在意,但是自從聽到了那則新聞之後,我就完全無法再打電話了。我的電話說不定奪走了一個人的生命。一想到這裏,我就幹不下去。可是,公司卻不放我走。”

我擡頭看著頭上的櫸樹,細小的嫩葉透著水色。

“你從剛才就社長、社長地叫,那個家夥是什麽樣的人?年齡是?”

陽兒暫時調整了一下呼吸,回答我:

“他叫淺川達也,在池袋這裏似乎一直就是幹壞事的。我記得他是二十六歲吧。好像和池袋的地下世界也有聯系。他說每個月會繳保護費,是營收的三成。”

我想象著二十六歲的年輕社長,感覺上比起二十多歲的水果行店員帥氣。不過,黑道也太好賺了吧,自己什麽都沒做,就可以拿走別人的三成收入。雖然說是“保護”,但轉帳詐騙這種東西,應該不會發生什麽麻煩吧?只要掛掉電話,一切就結束了,而且預付卡手機又無法追蹤。

“公司的成員都這麽年輕嗎?”

“嗯,年紀最大的是社長,其它人都是二十到二十四歲,只有負責哭的那個是十幾歲吧。”

說是“社團活動”,搞不好真的是如此。這麽年輕就賺進大把鈔票,搞不好是很快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