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一章 一位重要的旅客(第2/3頁)

臥車列車員朝這兩個男人走了過來。他說,列車馬上要開出,先生最好還是上車吧。小個人男人脫了脫帽。啊,是個雞蛋一般的禿頭。全神貫注的瑪麗·德貝漢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一個看起來滑稽可笑的小個子男人,對這種人,誰都不會認真地看待的。

杜波斯克中尉正說著他的送別詞。他事先就想好了這些話,特地將它保留到最後的時刻。這是幾句非優美、精練的話。

為了不至於顯得相形見絀,波洛先生的答詞同樣優動聽。

“上車吧,先生。”列車員說。

波洛先生帶著一種依依不異別的神情上了車。列車員也跟在他的後面爬了上來。波洛先生朝車外揮著手。杜波斯克行軍禮。列車猛地一動,緩緩地朝前駛去。

“終於結束了!”波洛先生咕噥著。

“嗬,嗬。”杜波斯克中尉哆嗦了一下,現在他才完全意識到他是多麽冷……

“在這兒,先生。”列車員用一種演戲般的姿勢,向波洛誇耀臥室的漂亮,以及為他放置得整整齊齊的行李。“先生的小旅行包,我把它放在這兒了。”

他伸出的一只手帶有某種暗示。波洛往他手裏放了一張折攏的鈔票。

“謝謝,先生。”列車員立刻變得動作敏捷,辦事有條有理起來。“先生的車票已在我這兒,請將護照也給我。據我所知,先生中途要在伊斯坦布爾下車?”

波洛先生點頭稱是,並問:“另外我只有兩個旅客──兩位英國人。一位是印度來的陸軍上校,還有一位是巴格達來的年輕英國小姐。先生需要什麽嗎?”

波洛先生要了一小瓶梨子酒。

淩晨五點鐘是一個很尷尬的上車時間,離天亮還有兩個小時。波洛深感晚上睡眠不足,而現在任務已經勝利完成,於是他就蜷縮在一個角落裏,睡著了。

醒過來時,已經九點半。他走出包房,朝餐車走去。想去弄杯熱咖啡喝。

這時,只一個占座的人,顯然就是列車員提到過的那位年輕的英國小姐。她個子修長,身材苗條,一頭黑發──大約二十八歲。看她吃早飯的樣子,以及叫喚侍者給她再送一杯咖啡的派頭,有一種沉著冷靜的能力,這表明了她的老於世故和深諳旅行之道。她穿一身料子很薄的深色旅行服,這特別適合列車上加熱了的空氣。

波洛先生沒什麽事好做,就以不露聲色地研究她作為消遣。

他斷定,她是這樣一種年輕女人,她無論去到哪裏,都能照料自己,過得十分悠閑自在。她沉著,有能耐。他頗為喜歡她那五官端正的面孔和嬌嫩白凈的皮膚。

他也喜歡她那烏黑光亮的卷發,還有他的灰色眼睛,沉著冷靜,莫測高深。但是,他認定,她只是有點兒及有能耐了,以致不能成為他所稱為的“美人”。

不一會,另一個人走進了餐車。這是一個四、五十歲的高個子男人,體態瘦削,黝黑皮膚,兩鬢稍微有點灰白。

“印度來的上校。”波洛自言自語地說。

新進來的人對姑娘略微點了點頭。

“你好,德貝漢小姐。”

“早上好,阿巴思諾特上校。”

上校站著,一只手放在她對面地椅子上。

“有妨礙麽?”

“當然沒有。請坐。”

“謝謝,你知道,吃早餐通常不閑聊。”

“我本來就不想閑聊。不過我並不會咬人。”

上校坐了下來。

“來人哪,”他用命令的口氣叫道。

他要了雞蛋和咖啡。

他的目光在波洛身上停了片刻,可是馬上就毫不在意地掠過去了。波洛能確切地猜出這個英國人的心思,知道他在自言自語地說:“該死的外國佬。”

兩個英國人遵守他們的民族習慣,沒有聊天,他們只是簡短地交談了幾句。不一會,姑娘就站起身來,回自已的房間去了。

吃中飯時,這兩個人又同坐在一張桌子旁,仍舊絲毫不理睬這第三個旅客。他們的談話比吃早餐時要熱烈得多。阿巴思諾特上校談到旁遮普,偶爾還向姑娘問了幾個有關巴格達的問題,顯然,她曾在那兒做過家庭教師。在談話的過程中,他們發現了幾個彼此都相識的朋友,這立即產生了效果,使得他們更為友好,更少拘謹。

他們議論到一個叫老湯米的,還有一個叫傑麗什麽。上校問她是直達英國,還是中途在伊斯坦布爾下車。

“我直達英國。”

“那不是太可惜了嗎?”

“兩年前,這條路我走過一趟,那時在伊斯坦布爾呆了三天。”

“哦,我明白了。好,你是直達,我得說我非常高興,因為我也是直達。”

當他這樣說的時候,他稍帶幾分笨拙地微微點著頭,臉都有點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