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魯茲的傑作(第4/8頁)

“我沒這麽說。說得婉轉些,我的意思是我希望這項很特別的提議能有一個解釋。一個人來找我,提議用外面真跡價格兩倍的錢來交換我的摹本,從表面上看這事很反常,是吧?”

“但是,阿瑟勛爵,您必須記住在這樣的例子中,畫的內在價值可能不代表它的理論價格。這可能有附加的情感價值。它可能是一件傳家寶。您也許不願意將原作之外的任何作品掛在墻上。我的客戶考慮到了這些。”

“很對。”阿瑟勛爵承認。“那麽,”他冷冷地接著說,“鑒於你提到的那些理由,如果我接受你用兩千英鎊來交換我的摹本,你滿意嗎?”

“太滿意了,我非常感謝。”

“你說你帶錢來了?”

拉姆利把二十張一百英鎊的鈔票放在桌上作為回答。“我希望你不要介意,這件事實在太反常了,我有權利問問,我怎麽知道這些錢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它們是不是偷來的?”

“阿瑟勛爵,您當然有權問了。我建議您派人帶這些錢去您的銀行,等您知道結果後再處理這件事。”

阿瑟勛爵沒有回答,只是走到他的桌邊,寫了一份聲明。

“簽了這個,你就可以把畫拿走。”他說。

聲明上寫著:

茲證明今日溫特沃斯莊園的阿瑟·溫特沃斯勛爵收到用於交換迄今掛在他書房墻上的格魯茲作品“一位少女”的摹本的,由下面簽名者提供的同一作品的摹本,另加兩千英鎊,以英格蘭銀行發行的號碼從A61753E至A61772E的一百英鎊現鈔支付。

“我不希望用假的東西來換你客戶的錢,”阿瑟勛爵接著說,“因此在一個月內,如果他弄清楚他買了一幅摹本,我將退還他兩千英鎊和他的畫,換回我的畫。如果他的確願意這樣交換,我有什麽理由不接受呢。但是你一定要代我提醒他,我想他是錯了,而且責任由他一人承擔。不管怎樣,我可以說你已經掙到這筆傭金了嗎?”

拉姆利表達了他的感謝和滿意,簽署了畫的收據,要了一張錢的收據,交換了畫,把他換來的畫包好放進箱子裏,滿心歡喜地離開了。他感覺自己成功地完成了代理任務,並且保持了他的榮譽,這兩者都讓他高興。

當他下午坐在特快列車上吸煙的時候,他漫不經心地想著究竟是斯奈思還是阿瑟勛爵對這幅畫的判斷是正確的?但無論如何,這同他拉姆利都沒有太大的關系。他已經完成了被委托的業務,他將向斯奈思詳細報告發生的一切,收取傭金,而且目前他關心的是,這件事將會結束。

接下來一項只有在書裏才會出現的巧合發生了,但是,事實上巧合在現實中出現的更多。在格蘭瑟姆,多布斯,一名皇家藝術院會員,進入了拉姆利一人獨處的包廂。拉姆利常同他一起打高爾夫球,兩人關系不錯。

他們閑聊了一會兒。拉姆利忽然覺得讓多布斯評論一下這幅格魯茲的畫應該很有意思。於是他打開箱子,取出畫。

“你看怎麽樣?”他問,把畫遞過去。

“不好說啊,”對方回答。“看上去像一幅很不錯的摹本。”

“摹本?”

“是的,摹本。這是一幅著名的畫。除非……”這位皇家藝術院會員笑道,“除非你剛從巴黎冒險行竊歸來,真跡應該還在盧浮宮。”

拉姆利驚訝地猛吸一口氣。

“我想,多布斯,”他急切地說,“你對這有把握吧?”

“我當然有把握。對美術有點知識的人都知道。我記得它在墻上掛著的具體位置。我曾經觀摩過它很多次。你不會認為這幅是真跡吧?”

“我對此一無所知,但托我買畫的人認為是。”

“嗯,多少錢,如果可以問的話?”

“兩千英鎊。”

這位會員瞪大了眼。

“老天爺,夥計!”他叫道,“你沒開玩笑吧?這幅畫的原作也許就值一千二百英鎊。這幅,”他拍拍膝蓋上的畫,“在外面最多值四十英鎊。”

拉姆利頓時感到如墜迷霧之中。

“對這事我了解的並不比你多,”他遲緩地回答,“我受委托專門買這幅畫。我被告知可以付兩千或三千英鎊,或賣主要的任何價錢,只要得到它。”

“我猜這是個秘密交易吧?”

“對,是的,我想是的;但我可以說這是一個美國富商要的,這並不泄露秘密。”

多布斯輕蔑地搖了搖頭。

“原來如此。”他短促地笑了一聲。然後他們就轉到別的話題上了。

盡管拉姆利認為自己對錯誤沒有責任,他的潛意識中對整件事還是有不安的感覺。那天晚上他的一個發現加深了這種不安。

他困惑於斯奈思這樣一個遊遍歐洲畫廊的人,會不知道真跡在盧浮宮。他又想起這不僅限於那個美國人。斯奈思也沒有相信自己的判斷,他咨詢了他所知道的倫敦最權威的美術專家,波莫街的米歇爾。拉姆利並不熟悉米歇爾這個名字,但無論如何他一定是個權威,而且,問題在於,米歇爾竟也不知道這是個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