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第4/5頁)

“在撇開達普頓太太之前,我還想對其中一點多說一句。閣下,既然之前您對我那番科學的言論都聽得那麽認真,我相信您一定不會拒絕聽這最後一點內容。您一定還記得達普頓太太那天早上多睡了半個小時吧,很多人認為這半小時在事件中起著非常關鍵的作用。而恰巧這點(就和無辜的被認為負有極大責任的迷霧一樣)是意外發生的,全然與整個事件無關。在所有的歸納邏輯中可以很清楚地發現,在某個事件中只有一些現象是重要的,而且偶然地相互關聯著;而另有一個很大的部分是和事件完全無關的現象。但因為對證據的調查停留在一個非常淺顯的層次,警察只能對所有的證據給予相同的重視,並千方百計地把每一條證據都串到證據鏈上。新手總想把所有的事情都解釋清楚,但達普頓太太多睡了半個小時這件事和那天清晨的大霧卻都是偶然。事件中總會有這樣那樣無關的細節,真正的獵手自然會允許它們的存在。我甚至也沒想到這一切意外的情況會把莫特萊克先生牽扯進來。另外我的女傭珍妮,她在十二月三日那晚提前了十幾分鐘離開,因此她並不知道康斯坦特先生的來訪,這同樣是一個與事件有關的意外情況。實際上,正像藝術家和編輯的成功在於他們知道該省略什麽地方一樣,科學的犯罪調查者應當知道該省略哪些細節。簡而言之,解釋所有的細節未免太多了點。而太多顯然比太少要糟糕。

“再回到我的試驗上,成功超出了我之前最瘋狂的想象。沒人發現哪怕是一絲的真相。難以解決的弓區之謎愚弄了歐洲乃至全世界最精明的頭腦。一個活生生的人竟然在一間無法進出的房間裏被成功地謀殺了,這實在是太神奇了。我的繼任者,令人敬畏的溫普先生得出了自殺的結論。照這樣下去,這個案子一定會沉睡到我死去——除非他肯借助我的天才智慧。我嘗試著置身於事件之外,用旁觀者或一個老偵探的角度來審視這樁罪行。我發現這個案子簡直做得太完美了,探究者只能得出一個極端簡單的答案。案件的每一個部分在我看來都是那麽不可思議,如果讓我做偵探的話,我首先會懷疑我自己,當然還要加上達普頓太太,總之犯罪者一定在首先進入房間的人中間。我立即給《大千世界》寫了封信暗示這一點(信是我用左手書寫的,並自稱為‘一個用腦子冷靜分析問題的人’)。通過把自己和達普頓太太聯系在一起,我使人們很難把一起進入房間的兩個人割裂開來。把半數事實拋在世人的面前是掩蓋事實真相的最好辦法。這封匿名信引出了我第二天在報上以真名發表的反駁信。在這封看似因別人引起的長信中,我拿出一些新的證據以反駁自殺的說法。我對沒有結論的裁決感到厭煩,希望有人能把我這個犯人給找出來。我比較喜歡被人追獵。

“溫普在我那封信的刺激下又重新投入了調查,但不幸的是一路上他竟然不斷犯錯,由一系列我既無法預知又無法想象的巧合相配合,竟會讓世人認為他所說的全都正確。莫特萊克因此被逮捕,後來又被定了罪。溫普這下子出名了,這可真讓人受不了。我費了這麽大的工夫卻在他的頭頂上增加了幾輪光環,原本我還打算好好地出出他的洋相呢!無辜人受難本來就夠糟的了,而溫普通過這件案子還提高了他並不配得到的聲譽,並由此超出了他所有的前任,這實在讓人難以忍受。我祈求天地間的神靈推翻那愚蠢的判決,救出被囚者;我向大家揭示出證據的薄弱;我甚至還發動大夥幫我去找那個失蹤的女孩;我最後還煽動工友來向您請願。但令人失望的是,所有的一切都以失敗告終。現在我只能打出最後一張牌了,我不能容忍自負的溫普作為謎案的解決者而被後人所傳頌,我發覺被定罪的人同樣可以通過自白來享譽天下。這就是我今晚來自首的原因,不然莫特萊克就沒救了。”

“這就是原因?”內政大臣懷疑地問。

“這是唯一的原因。”

當他說話的時候,一陣更為低沉的聲浪響徹書房。

“緩刑!加油!加油!”整條街像是地震了一般,格羅德曼和莫特萊克的名字在半空中回蕩。“緩刑!緩刑!”接著窗戶前就開始響起稱頌大臣的歡呼聲,甚至在這如潮的呼聲中還能聽見報童的叫賣聲,“莫特萊克被釋放了!莫特萊克被釋放了!”

格羅德曼驚奇地向街上望去。“他們怎麽會知道的?”他喃喃地問。

“這些晚報總會做出些令人吃驚的事來,”大臣冷冷地說,“我想他們早就把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都印出來了,”說著他轉身面對著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