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解謎與除妖 6 實驗的目標

木場說道:

“你……然後、然後,牧朗……連什麽都沒說嗎……?”

“啊,那家夥很奇怪。不過,俺和梗子說不定也很奇怪!秀一直到那一個晚上為止,幾乎每晚都舉行!但即使是俺,也帶著逐漸沉入無底沼澤般不愉快的感覺。而且,老實說,那時候的梗子有點兒可怕。盡管這樣,牧朗在白天還是努力地裝作很平常的和俺接觸。托這家夥的福……這麽一想,真的很想向他吐口水呢!”

“牧朗……的作為為什麽要如此的卑屈呢?畢竟他也花了十年歲月,帶來巨款,連醫生執照都拿到手,終於如願地結婚了。可是,卻連一根指頭都不碰老婆……?”

“他和梗子小姐有無法結緣的原因呢!”

直到現在,都沉默著的京極堂說道,身子離開椅子站了起來。

“原因?什麽原因?我不認為世上有那種無法與妻子同床,甚至默許姘夫那樣的理由哩!”

“牧朗先生……說不定是個被虐待狂……?或者是……性無能……?”

“不對唷!是能立即想到具體的理由!”

京極堂在自己的茶杯倒了茶,潤了喉嚨後,凝視著那個茶杯,說道:

“藤野牧朗從德國回來真正的理由,不是開戰的關系。他在世情不安的異國,遭遇事故,下腹部受到損傷。不……說得明白些,失去了一部分生殖器!”

“什麽?”

木場發出更高亢的聲音:

“牧朗……失去性器了!這麽一來,即使再愛妻子也沒有用呀!……不過,他隱瞞這個事實結婚,那不是詐欺嗎?”

“是的!但提到他是否有詐欺的意識?我看八成沒有!對他來說,即使如此仍有必須結婚的理由。”

手拿著茶杯,京極堂慢慢地回過頭,說道:

“我剛才也說了。藤野牧朗認為,生養孩子才是身為生物的人被賦予的使命。使人生最終的目標。他有這種人生觀。我意外地獲得讀他母親日記的機會,在最後一節,也就是相當於絕筆的文章,我認為給了他後來的人生觀很大的啟發。”

京極堂凝望著眼睛上面約三寸處,默背那一段:

“——人一生當中,最重要的是生下孩子,然後將他栽培為了不起的人。遺其一半之志而必須先逝的母親,充滿著悲哀後侮的心情。並非害怕死。留下你而去很悲哀,無法親眼見到你成長很後悔。父親早世、現在又將失去母親的吾兒牧朗。我想,溫和聰明如你,從現在開始也會堅強地活下去。不能讓你嘗到母親那樣的悲哀。母親相信你會找到好的伴侶,生下孩子完整地度過相互慈愛幸福的一生——”

與注重刹那享樂違背倫理的內藤所說的話,相差太懸殊,是充滿慈愛的內容。房間裏的人因那個落差而緘默著。

“他幾乎養成翻開看日記的習慣,翻開這一頁,文字都快看不清楚地讀了很多遍。對他來說,母親是神聖不可冒瀆的,簡直可以說是信仰的對象了。這部手記,對基督教徒而言才是聖經,對回教徒而言,相當於可蘭經。一板一眼的他非常頑固地遵守著這個教誨,清白正當道德地生活著。”

“京極,這不成為解答。已知道牧朗是想愛太太卻不能愛的身體了。不過那家夥的品行再怎麽方正,卻仍無法說明其他不自然的行為。”

“嘿,聽好!那樣的牧朗,只有一次違背了母親的教誨……那十二年前的事。他和梗子邂逅,熱烈地談了戀愛,到這裏為止還好,但他被感情,不,激情所動,做了不道德的事!身為學問之徒的學生,和歲數還小的少女私通,不僅如此,還使她懷孕了。”

“等等!梗子說她不知道呢。還不知道有沒有那樣的事實吧!日記雖然如此寫著但也可能是捏造的。也許是你說的假想現實。”

“如果這樣也行。問題是,藤牧本身承認了是事實。呵,是事實吧。”

“你是說梗子扯謊嗎?因為記憶喪失這玩意兒嗎?”

“不是。總之,對他來說,懷孕、然後墮胎的情節是非常惡劣的,比回教徒吃豬肉還難應付。不負責任有了孩子還殺掉之類的,值得死一萬次!他拼命地想負責,但並沒有如願!”